听到“尊贵”两个字,秦元九意识到,墨玉棋在面对他的时候是自卑的。
秦元九对墨玉棋因为什么而自卑并不感兴趣,只知道这是个不错的突破点。
不过他现在是要摆脱墨玉棋,而不是杀死他,所以短暂的突破没什么用,还是得先稳住他。
这样想着,秦元九战略性地放缓了语气:“嗯,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应该先尝试跟你谈判,或许你会愿意把污染结晶让给我呢?”
墨玉棋紧抿着唇不说话。
无论他愿不愿意,塔都不会允许……
“你先起来,让我把结晶收起来,它对我没影响,对你可就不一定了。”秦元九轻轻推了下墨玉棋的胸口。
墨玉棋纹丝不动:“你先保证会跟我回去。”
不回!
秦元九在心里回应得斩钉截铁,嘴上继续哄:“这个需要再考虑一下,我们可以找个舒服的地方慢慢谈,谈个彼此都能接受的条件——你也不想跟我搭档吧?”
“事实上,一分钟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墨玉棋死盯着身下的秦元九,生怕自己一眨眼,到手的向导就会飞走似的。
“但是?”秦元九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分钟前?
一分钟后呢?
“但是,跟你配合很舒服。”墨玉棋实话实说,“你是第一个让我这么舒服的向导。”
秦元九:“……”
你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歧义吗?
“我愿意跟你搭档。”墨玉棋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就差咬牙切齿了。
这是愿意?
这是想吃了他吧!
秦元九的唇角抽了抽:“我不需要一个连跟我平等对话的勇气都没有,只敢把我摁在身下逼我就范的搭档。”
这句话精准地刺痛了墨玉棋,让墨玉棋产生了一瞬的失神。
秦元九看准时机,猛地起身抓住他的肩膀,一个旋身将他反压在自己身下,一只膝盖抵在他两腿之间,另一只膝盖压着他的胸口。
墨玉棋本能地反抗,一把抓住秦元九的衣襟扯向自己。
只听“刺啦——”一声,秦元九的衬衫被瞬间撕裂成两半,朝两侧敞开,露出过分白皙的身体。
“啧。”秦元九先把污染结晶装进污染隔离球,然后才有余力检查身前的布料。
他撩起其中一侧布料,看着上面扣得好好的纽扣,颇为无语地说:“算你力气大死了。”
墨玉棋的视线在秦元九的腹肌上打了个转,心虚地挪开,可一只手仍然牢牢着揪着秦元九一侧的衣襟,闷声重复那四个字:“跟我回去。”
秦元九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
没反应。
秦元九干脆利落地脱掉衣服,报复性地把衣服摁上他的脸:“我讨厌被强迫,要么跟我谈,要么滚!”
“跟他谈。”墨玉棋的电子手环里传出一个熟悉的机械女声,是塔的声音。
秦元九的衣服上散发着柔和的香气,墨玉棋只觉自己的脑子嗡嗡的,听到“谈”这个字,第一反应是“谈恋爱”,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谈判”。
他哑声说了句“好”,彻底放松了身体,不再跟秦元九产生肢体上的冲突。
秦元九眨了下眼睛。
墨玉棋是这么好说话的性格么?
那……
秦元九站起身。
墨玉棋摘下罩脸的衣服,抬头。
没有了布料的遮挡,秦元九的上半身彻底暴露在墨玉棋的视野里。
看起来那么瘦弱的一个人,褪去衣服后,身上的肌肉一点都不少。
白皙的肌肤在明亮的阳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数不清的伤疤书写着他并不轻松的人生。
其中大部分疤痕都是极浅的粉色,这意味着秦元九受这些伤的时候可能只有十几岁,甚至几岁,过了这么多年,已经自然蜕变得差不多了。
墨玉棋不禁回想,他四年前揍秦元九那一拳的时候,这个人身上带着伤么?
秦元九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在乎:“看够了?起来。”
墨玉棋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
秦元九继续提要求:“我们之间的谈判不需要塔的参与,把你身上的电子设备都丢了。”
墨玉棋乖乖地摘下电子手环。
“不对,等等。”塔似乎想尖叫,奈何它的机械女声只有温柔这一种语气,“墨玉棋上官,我必须提醒您,他还不是您的向导,不要对他言听计从,别忘了您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带回塔。”
“嗯,你说的,不惜一切代价。”墨玉棋把电子手环往远处一个全力投掷!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破空音,可怜的电子手环在空中飞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在距离两人一百多米远的地面砸出一个浅坑。
“牛逼。”秦元九抬手鼓掌。
不愧是哨兵,这怪物般的力量。
墨玉棋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视线在秦元九没有任何遮挡的身上打了个转,慌忙低头,咳了一声后问:“你想怎么谈?”
“别在这里谈。”秦元九转身背对他,自顾自地走向宾馆。
对付哨兵,没办法像对付普通人那样通过简单的心理暗示篡改记忆,他只能先稳住墨玉棋,等他睡着了再找机会脱身。
而要让他睡着,当然得找个好点的床。
秦元九加快脚步,刚和墨玉棋拉开一点距离,就背着他启动了智盾6号,调到振动模式,以保证自己回宾馆的时候不被塔发现。
墨玉棋紧紧地追在他身后,视线一会儿停留在他光滑的后背上,一会儿飘上天,一会儿扫过他性感的肩胛骨,一会儿掉落在地,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加快脚步,在7号污染区的边缘地带捡起被自己随手脱下的军服外套,回到秦元九身边,将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到他身上。
感受到身上多出来的触感,秦元九的脚步一顿,明白墨玉棋的意图后,没有跟他客气,坦然地将外套穿上,一边有条不紊地扣上衣扣,一边继续往前走:“谢了,不过你依然欠我一件衬衫。”
墨玉棋随口“嗯”了一声,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俩要真搭档了,钱就成了共同财产,不分什么你我。
然而在秦元九心里,他俩是不可能的,所以钱的事自然要算清楚。
别的事同样。
“今天没有你,我可能会死,但没有我,你也不会好过,我们谁也不欠谁。”
墨玉棋皱了下眉,欲言又止。
他本能地觉得秦元九说得不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秦元九扣完扣子,双手往口袋里一插,意外摸到一只毛茸茸。
他把自己摸到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眼,是只红色的小羊驼,半个拳头大小,似乎刚买不久,身上的标签还没撕,18凰币。
“这什么?”秦元九一脸茫然,不明白这玩意儿为什么会出现在墨玉棋的军服口袋里。
“呃,啊,这个……”墨玉棋慌忙伸手想要把羊驼抢过去,又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按住了这只手,好半天才把舌头捋直,“就,就挺可爱的,就买了。”
“是挺可爱的。”秦元九把它塞回口袋,并没有多想,只是对墨玉棋又有了新的认识。
一个强大凶狠的哨兵,却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什么反差萌。
7号污染区跟五星级宾馆之间有段距离,为了不让墨玉棋多想,秦元九不得不表现出一副真想跟他谈判的样子,不断找话题跟他聊天。
“你明明是白发,却姓墨。”
“嗯,我的监护人姓墨。”墨玉棋并不抗拒谈论自己的监护人,“你应该听说过他,他叫墨鸣霄。”
“哦,墨鸣霄。”秦元九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他当过我的教官,我喜欢叫他老师,可我升到上官之后就很少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了。”
“一样,我也很久没联系上他了。”墨玉棋的语气里带着不太明显的控诉。
秦元九没在意:“知道你姓墨的时候,我就猜测过你们的关系……所以你的名字是他取的?”
“嗯。”
“为什么叫墨玉棋?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像玉一样纯粹的棋子吧。”墨玉棋满不在乎地说,“你想用就用呗,反正你不用,也会有别人用。”
秦元九:?
等等,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秦元九思考了一下把墨玉棋从塔那边拐过来的可能性……很可惜,似乎是0。
就算四年的时光磨平了墨玉棋的棱角,改变了他对哨兵和向导的看法,他也不可能为了他背叛塔。
秦元九提醒自己不要过度解读,冷静道:“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老师不可能给你取这种含义的名字,美石为玉,一直以来,玉都被视为美好的装饰品。”
“只配用来装饰的棋子?”
秦元九:“……”
美好两个字你是一点也听不进去啊!
“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墨玉棋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因为无论如何,他都只会做他自己——如果可以的话。
比起这个,他更在乎的是:“听说你跟白雪帆关系不错?”
“一般吧。”秦元九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塔?
“白雪帆跟我一样,都是雪族人。”墨玉棋盯着秦元九的后脑勺,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他只能看到一头飘逸的红发。
“不,你们不一样。”秦元九回应道,“白雪帆是向导,你是哨兵,帝国并没有多少人敢当面说白雪帆的坏话,针对你的负面言论却是铺天盖地。”
“……”
这一箭射的……
墨玉棋“啧”了一声。
“所以你不要试图从他身上找认同感。”秦元九话锋一转,“同样,也不要认为我跟雪族人关系好就能帮到你什么,我跟谁关系好是我的事,我不管是救过雪族人还是杀过雪族人,都与你无关,抛开民族,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墨玉棋一阵失神,抿唇低头,像是在思考。
秦元九背对着他,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别跟我提民族,要谈就以人的身份,跟我这个同样的人,平等地谈,谈点实际的。”
比如,一起从塔手里解放全人类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