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饭花子的事情过去后,日子变得平静下来,先一先晓这一年冬天的早晨最愿意做的事是去看冰窗花,每天早晨饭前饭后都能看上许久;
先知也常常与她们一起看,那冰窗花的形状多变,每天都不同,出现最多的是芦苇的叶子、大鹅的翎毛、有时候像各种动物,有时候像各种小精灵,每一幅冰花看上去都十分深远,似乎永远看不完一样。
先太太见俩孩子喜欢,给她们纸笔,让她们把眼中看见的喜欢的画下来。
临近年关,先生的车在窗花后出现,两个孩子放下纸笔,欢呼着跑出去迎接;
他这次带回来的的东西与前两年差不多,但是多了两大袋饼干,鲜梨也不止一筐,不知道他是为了凑满一车,还是因为有利润。
先生和先太太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先生时不时凶起来,俩人会吵几句,但是先生没再动过手,他气极了会摔门离去,有时住在他三哥家,有时住在他发小的哥们家,很少走太远!
小年夜前夕,一日傍晚,他们一家几口在屋里吃着饭,先生的父亲找来,他没进屋,有六十左右岁了,干了一辈子的活,腰也弯了下去,凶巴巴地在走廊跟先生说了几句话;
之后转身进了细屋,用他那来的袋子,让先生给他装了半袋子黑煤块,他年岁大了,身体不好,村东到村西不近乎,他只能背动那么多!
他把那半袋煤半背半扛的扯在肩上,转身时看见先太太,他也不管先太太什么表情,兀自嘟哝一句:“七月子答应了的”
先太太看一眼先生,对老爷子说道:“爹,这么沉,让先生送你回去吧?”
老爷子脾气倔的很:“不用,你们吃你们的,我烧没了我再来”
看着老爷子佝偻的背影,先太太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叹息一声,转身进屋继续吃饭!
先生抬着煤袋子,送了老爷子几步,被老爷子撵回家里。他进屋看着似乎全不关心的先太太,还是解释道:“那天,爹说他屋子里冷,煤不太够烧,我让他没有煤了就过来装些”
“嗯,应该的,爹过的也不容易!”
“我妹来信说我爹妈搬去更北边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明年冬天我想回去看看,也不知道我娘会不会让我们进门!”
先生看着她思索着说道:“大师傅那还是没有好办法。明年如果还没有,你就还是不能走出这里!爹娘那边我今年拐个弯,去了一趟。”
“真的吗?我娘对你态度还是那样吗?,他们都好吗?哥哥弟弟还好吗?我弟弟娶媳妇了吧?新娘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看着像从前一样与自己说话的太太,先生的神情也温和了许多“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再一个房子里娘都没见我,她老人家心是真硬!听爹说娘的身体也挺好的”
“那就好,爹的身体怎么样?”
“还行,还是那么硬朗,除了时不时咳嗽两声,别的都挺好”
“大哥没跟着爹娘搬家,他一家留在老宅子,老弟跟着爹娘,老弟是娶媳妇了,但是这趟没见着他们两口子,看见他们孩子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长得都像老弟,帅气”
先太太脸上挂起笑意:“嗯,像他挺好,生俩儿子,老两口很高兴吧?加上大哥家,有三个孙子了。老弟出去打工了吗?”
先生皱着眉说道:“不是打工,听爹说,是弟妹病了,老弟带回老家投奔大哥去看病了!”
“哎!”先太太放下喂先晓吃饭的碗勺,说道:“大冬天的,留下老两口投奔大哥去看病,这怕是要坏事啊!”
先生安慰她“不能,别瞎想,可能就是担心,多做做检查总没错!”
先生见先太太没说话,又看了看俩孩子,大的那个吭吭唧唧不知道念叨着啥吃饭,小的那个见她妈妈不喂她,自己拿着勺糊了满脸。
他说:“你这食量越来越少!精神头也不如从前,你又出不去,哪天我去城里求个厉害的大夫到家里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我就是累的,多休息休息就行”
这件事之后没再提起来,转眼过完年。
年后的一天,先一先晓打起一个柳条编织成的空梨筐的主意,梨筐里面有许多干的梨树叶子,姊妹俩把那梨筐从屋里玩到屋外。
也不知道她们哪来那么多花样,滚着玩,推着玩,坐着玩,各种尝试,从下午玩到天黑!先太太叫过她们几次,让她们别玩,俩孩子都没听,原本好好的圆圆的缸形的梨筐,被她俩玩的变了形,那柳条都支出来好几根!
天黑后先生回到家,一进院门就见这个情形,对着俩孩子嗷唠吼了一嗓子,把俩孩子吓一哆嗦!
“不是告诉过你们,梨筐不能玩么,怎么还玩?怎么就不听话?”
俩孩子吓的站在原地不敢出声,先生越看越气:“都跟我进屋来”
他在前边走了两步,一回头,俩孩子还在原地看着地面不动弹!
他走过去提溜着先一的一个肩膀头上的衣服,推了先晓一个趔趄,孩子们跟着他往前走!
先晓走的慢,他没耐心等,提溜着先一先进屋,大声问她:“知不知道错了?”
先一撅着嘴巴,眼圈里蓄意泪花,不说话
他扒拉孩子一下:“问你话呢,说话”
先一眼泪掉下来,轻声承认错误:“知道”
先太太听见动静从厨房走过来,看先晓扒在门口,她走进屋,看了看屋里的情形,说到:“你跟孩子撒这么大气干啥!”
先生在气头上,瞪着眼珠子继续吼:“你别管,这俩没啥用的丫头片子玩啥不行,把梨筐都给我玩费了!”
先生指不定又在哪儿被吹了生姑娘没用的风!不过也确实两口子两边的亲戚家家有儿子,就他家俩闺女!在这家家两三个孩子的时代,村子里还是有一户为了要儿子甚至生了五个孩子!
他越看先一越气凶巴巴的接着吼:“说,错哪了?”
先一看着地面,小手拧着裤子,不说话
先太太多看了先生一眼什么也没对他说,柔声对先一道:“快说以后再也不玩梨筐了”
先一始终没抬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愣是没有大声哭,她含混不清的说着:“再也不玩梨筐了”
“还有你”先生瞪着眼珠子指着门口的先晓补充着。
先太太见状,手上轻轻地向外推着先一,平心静气地对着先生说道:“孩子都知错了,你就算了,让她们去玩吧!”
先一像是得了解放就着她妈妈推她的劲儿抬腿向外跑,可她没跑两步呢,身后传来一声爆喝:“瞅着你气就不打一处来!”
同时她后背被踹上一脚!直直向前跌到!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先太太大跨一步,双手拦腰,腾空抱起她,先一睁大眼睛看着她脑袋正下方的门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干什么呢?不就一个梨筐,你还想踹死她?”
先生也被自己的举动吓的一个怔神,但是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不容侵犯,当下吼回去:“不教训她不长记性。”
“有你那么教训的吗?你差点踹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