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村口大席上吃饭的时候,我对于那些一身白衣披麻戴孝的村民,只是粗略的扫过一眼,没有细细的打量,然后当发现了那一大堆的飞天茅台之后,我突然觉得这些村民并不像我原以为的那么贫穷,就开始仔细的观察他们的细节,结果这么一看,我瞬间发现了一些东西。
首先看那些男人。
男人聊天的时候总免不了抽烟,这时我就观察那些香烟的品牌。不过我对烟这玩意没太多了解,从小到大身边的男人都不太抽烟,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是抽烟的,我记得那时他抽的是利群的香烟,应该属于日常价格的烟吧,后来长大了,我爸为了健康就把烟戒了。然后现在我身边的男人,不管是白焰还是白夜他们都是不抽烟的,白焰虽然酒量一般,但他挺喜欢喝酒的,白夜则是完全的烟酒不沾,所以我也没机会去了解一些香烟的价格。
这时我一眼望过去,那些抽烟的男性村民手里的烟壳子,看上去都挺高档的,我直觉那肯定不便宜。
于是这时我扯了扯野哥的衣服,就压低了声音冲他说道:
“野哥,我总有种感觉,这个通幽村的村民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穷,你仔细观察观察他们抽的烟还有拿的车钥匙,看看都是什么牌子的,到底值不值钱。”
“哦,好,小何,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其实我刚才也有这样的疑问。”
说着野哥就四下里转头,假装是看风景的样子,偷偷的观察那些村民,我则拿着直播手机,也默默的偷拍他们的一些随身物品。
野哥稍微看了会儿,然后就有点惊讶的低声跟我说道:
“嘿!小何,你怀疑的还真对,这村里男人抽的烟真的不便宜啊,全是100一包的黄鹤楼,这应该不是普通打工人能抽得起的吧。”
“全是一个牌子的??这么多人,为什么恰好会抽同一个牌子的烟?”
我疑惑的问野哥,他马上就回我道:
“这肯定是宴席的主人发的呗!小何你以前参加过婚宴没??一般中档以上的婚宴,每桌上都要事先放烟,酒,喜糖之类的,讲究点的白事也一样发烟。这么看来,这大席上男人有四十多个,一人一包烟的话就得四千了,还不包括喝酒的茅台,看来这村口大席的成本不少啊。”
“野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今天的酒席是边琮良和施诗的冥婚婚宴,边琮良应该就是这个村里的边家大宅的主人,这个边家办个宴席档次这么高,肯定挺有钱的。”
“说起这个通幽村边家,小何,我在来这之前,打听了一些消息。”
这时野哥摸了摸鼻子,继续压低声音跟我说道:
“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个通幽村几百口人,出了好几家有名的乡镇企业嘛,其实最有名的就是这个边家的企业。他家名下有好几家公司,其中一个叫宏业砖头厂,一个叫宏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都是房地产行业的。据说这个边家的当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跟这片地区的管事的关系搞得特别好,所以整个关口镇以及下面那么多村里造房子,甚至包括那批新农村建设的楼房,都是他家的建筑公司承包的,建筑材料就直接用他家砖头厂的货,这下自产自销,整条产业链都被他家给吃了,据说一个工程下来,利润能有一半。他家短短几年就赚了十多个亿。”
“十多个亿!??这么有钱啊!!”
“对啊,前些年房地产可是支柱产业,是最大的风口,你没看见,房地产最火热的时候,那福布斯富豪榜上的有钱人一大半是干这个的,这就叫风来了,猪都能上天。”
“那我就有疑问了,既然这边家这么有钱,他们为啥还要在这个破村子里住啊??还在村里办大席,还要做这么多人的饭多累啊,为什么不上城里大酒店里办酒席,这档次不比村口大席高嘛?”
“谁知道呢,……嗨小何你不说还行,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这村里很不对劲。这村里的人细看之下都很有钱,甚至是非常有钱,就比如说,你仔细看那些男人聊天的时候不停拿起放下的那些车钥匙,你认出那都是什么牌子的吗?”
“啊,车钥匙啊……,野哥,其实不瞒你说,我对车子这事也是一窍不通,我到现在都认不全车的品牌呢。”
“啊??小何,你也真是,一问三不知啊!我记得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读书的时候就考驾照了,家里条件好点的,工作一两年就给买车了,怎么到了你这,连个车牌都不认识啊??你考驾照了吗??”
“考了,但又没考。”
说到考驾照这个话题,我脸一红,就超级不好意思的冲野哥说道:
“野哥,其实我大一的时候就去学驾照了,这么多年下来,我科一考了两次,科二考了二次,科三到现在都还没过呢,……哎,我感觉自己实在不是开车这块料,一握方向盘我就激动的手抖,后来干脆躺平,暂时不考了。”
“呃,这样啊。”
野哥又摸了摸鼻子,缓解了一下我的尴尬,然后脸就凑近我,伸出一只手远远的指着那些村里手里的车钥匙,然后道:
“你不认识那些车牌,我就指着告诉你。看见这BMW的吗?宝马,还有那三根针的,奔驰,再一个B字旁边两个翅膀的,宾利!这些可都是豪车啊,几十万到几百万一辆的,好家伙,这些村民的车几乎全是这几个牌子的,连一些经济型的车标都没看到。”
“啊啊??那这些村民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啊!”
“对啊小何。你再看那些女人随身拿的包包,这些牌子你总认识了吧??我都能认得出,啥爱马仕,驴牌,香奈儿古驰,全都是这些奢侈品牌子的,就连个几千块的轻奢品牌都没看见。”
“哇,真是有钱呐这村里人,……我就连一两千的轻奢包都买不起,全买的两三百的大路货,我们打工仔的消费水平是这样的,……不过那些村里的女人,有这些奢侈品品牌有啥用??吃席时还不是不能上桌,得在厨房吃剩菜,这样也算是贵妇人吗??换我我才不愿意过这样没尊严的日子呢,我宁可过贫穷但自由的生活。”
我跟野哥偷摸着聊了好一会儿,最后野哥总结道:
“总的来说,这个通幽村确实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村民的行为处处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他们明明非常有钱,却依然守着这个破烂荒芜的村子,村民明明创办企业在社会上赚了大钱,却仍然固执的遵守着一些非常陈旧的陋习,看的出来,他们的思想非常的封建和迷信。”
“野哥,那些村民要是不封建迷信,也不会买女人骨灰给自己家儿子配冥婚拉,这点就能看出,他们就是这种人,身在新社会,但脑子还停留在古代呢。”
“没错,就是这样。”
我跟野哥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的天色也渐渐的暗下去了,我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了。这时村里到处挂着的那些白灯笼全都亮了起来,把整个村子照的一片摇曳的昏黄,我有点吃惊这个灯笼里面竟然是有灯泡而且是通电的,原本我以为这些只是单纯的纸灯笼呢。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嘭嘭嘭的,间或夹杂着一两声男女声悠长的开嗓声,紧接着这阵子敲锣打鼓的音乐声就变得越来越响,乐器也越来越多,吹拉弹唱全都有。我刚想抬头,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看是什么,这时原本坐在大席上的男女老少们全都站了起来,拎着自己坐的那个塑料凳,开始往村子的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大声的说着:
“走!去看戏喽!”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吃完席以后不是马上开始冥婚的仪式,而是要先看一场戏。
于是我跟野哥对视了一眼,我们也赶紧拿上自己坐着的塑料凳,跟着那些村民往村子的里面走了过去。
通幽村是个挺大的村子,我们跟着人群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村子中央的一块空地上。这个空地比村口的那个小广场稍微要小一点,是村子里几乎比较大的人家的交界处,空地上用砖头水泥打了个简单的戏台,这时这个戏台子上面挂着一整排的白灯笼,戏台最里面贴着一张唱戏用的背景板,里面放着一个简单的桌子,几个穿戏服化着艳丽妆容的男男女女在台上手势这么一摆,眼神这么一转溜,就开始唱了起来。
我坐在台子底下认真的听,感觉这戏的曲调有点怪,京剧不像京剧,越剧不像越剧,黄梅戏不像黄梅戏,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剧种。于是我就转头冲坐我身边的一个老大爷问道:
“大爷,这唱的是什么戏啊??”
“这是梆子戏啊。”
“梆子戏?”
“对,这是我们这边特有的,山东梆子戏。”
“哦哦明白了,谢谢啊。”
然后这戏一唱就唱了将近一个小时,虽然这唱戏的词我没有完全听懂,但大致还是对剧情有了点了解,这段戏主要讲的是就是古代一个穷小子靠娶贵妻发迹,却又宠妾灭妻的狗血故事。
剧里的故事发生在北宋时期,巧的是男主也姓边,名叫边金荣,他家祖上三代都是种田的农民,到了他这一代更是穷的家徒四壁,就是因为他家的贫穷名声远扬,所以附近的人家要嫁女儿都躲着他,所以他老大不小了还是独身一人。
可是边金荣不甘心当一辈子光棍,他是个志向特别高的人,虽说他没钱没势没靠山,但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干大事的人,这辈子一定能成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于是他干脆拿了点盘缠,就去城里碰碰运气。
边金荣到了城里,一边到处跟人打杂,一边寻找着发财的机会。然后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结识了城里的大户人家刘员外家的一个下人,打听到了刘员外家的事,这时他敏锐的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话说那刘员外,年轻时在朝廷当官,后来辞官回了家乡,开始做起了生意。因为自己有官场的人脉,所以刘员外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整个家族也是越来越富有,很快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只可惜人生没有圆满,这刘员外娶了一个正妻三个小妾,却都生不出来儿子,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年芳十八,名叫刘双枝,眼看家里的香火传不下去了,刘员外就急着要招一个上门女婿,给自家传宗接代。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刘员外却突然染上了急病,几天就暴毙了。
这下刘员外家只有一个独女,成了绝户,宗族里的叔叔伯伯们全都盯上了这块肥肉,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瓜分刘员外留下的财产和田地。他们先是逼着刘双枝和她的母亲王氏,大费周章的给刘员外办了葬礼,盛大的流水席一连摆了半个月,把这对母女手里的钱全都耗尽了,然后宗族里的人便露出了残忍的真面目,他们直接带人来到了刘府,见到值钱的东西就抢,连锅碗瓢盆都不放过,最后甚至拿着扫帚就往刘氏母女身上打去,要把她们赶出刘府。
就在刘氏母女最危机的时刻,边金荣出现了。他挺身而出,挡在刘氏母女身前抵挡着那些暴戾的族人,甚至以一敌十,狠狠的对他们对打。说起来这边金荣小的时候有过奇遇,他五六岁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到处流浪的僧人,僧人见他骨骼惊奇,便教了他一些拳脚功夫,之后的二十年,边金荣日日练习,所以一番争斗下来,边金荣竟然成功的把那些来抢东西的宗族人赶走了。
至此一战,边金荣顿时成了刘氏母女的大恩人,尤其是刘双枝,她看边金荣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又救了自己,顿时就有了托付之心。这边金荣也善于察言观色,他便直截了当的对刘双枝说,在下不才,愿意照顾小姐一生,小姐是否愿意嫁给自己?刘双枝一想,是啊,只要自己和边金荣成亲,那些宗族的叔伯们碍于边金荣的武力,一时不敢再来抢夺财产,要是早日怀孕生下个儿子,那这香火便能传承下去,自己的儿子也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刘府的财富了。
这么一想,刘双枝便羞红了脸,点头答应,几天以后,两人便在刘府成了亲。而边金荣也从一个穷小子一下跃上枝头,成了刘府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