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拱飞檐,红墙灰瓦,楠木家具,丝绸灯笼的茶楼大厅中央站着一个年过六旬,发须苍白,皱纹深刻的老者,然而他的双眼流露出深深的沉静与睿智。“嗯嗯嗯”老者清了清嗓子,大厅中坐着的那些人听见老者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朝着老者看了过去,同时二楼包间开窗户的咯吱声时不时响了起来。
老者似乎很满意,捋了捋胡须,咂咂嘴巴,清了清嗓子,又握了握折扇,待茶馆中许多的目光都投过来时,才吐出一口气悠悠然开讲道:“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
老者的对面坐着两个穿着青衫的文人,他们举止得体,温文尔雅。看似在听老者说书,可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看向旁边独坐着的女子。
西面坐着几人,一看就老实巴交,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偏黑的肤色上满是盛夏晒伤的痕迹,衣角更是沾着些许木屑,一看便知是几个木匠,他们的余光也时不时扫向那个女人。
而那个一人独坐的女子,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听书上,纤细的手指托着莹白的下巴,偏褐色的眼睛不时地观察着门外路来路过的行人。
这里其他的人也一边听着老者抑扬顿挫地说书,一直也在暗自观察着女人。这个美妇人来这里已经十日有余,每日只要一壶铁观音,一碟点心,一坐一天,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陶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每日来这里的人除了天南地北的商户,便是些闲散的游士和走南闯北的江湖人。这么一个已经盘发的美妇天天坐在男人堆中,抛头露面,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也难。
镇上的几个混混看她衣着华丽,就想着人财两得,不曾想踢到了铁板,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也有人想要与之搭讪,被这女子一顿数落,人们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女子精致的小脸上写满忧虑,已经半月有余了,相公是否安好,小叔和囡囡可好,这半月的等待对于她而言是一种煎熬。她并没有贸然进入修真界,按理说文始派接应之人,怎么也该到了。
这时几个穿着华贵的商人结伴走了进来,陈英立刻坐直了身体,这种商人通常走南闯北,消息最是灵通。果然那几人相互寒暄过后,就开始八卦起来。她探出神识侧耳聆听,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商人,满脸肃穆地道:“我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几人瞬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目光齐齐望向他:“何事?”
“萧丞相家一夜被灭门,你们可知?”陈英猝不及防听见这个消息,大脑一瞬间一片空白,她的心仿佛被锤子狠狠砸住,濒临窒息。放在桌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那么大的一个丞相府一夕之间全部化为齑粉,“啧啧啧”他感叹道:“那厚厚的尘土下掩埋着的残肢断臂,根本分不清是谁的,就连方圆五里内屋顶上的瓦片,也全都碎了。”
她的心如针扎般刺痛,当时相公为了给自己和小叔争取时间,自己独自一人去阻挡那群黑衣人,在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前,自己一直心存侥幸,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可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隐仙派的三大长老和精英堂的十一名弟子,可全都折在那些人的手中。
那人朝四周看了看,遮着嘴放小声音继续道。“我看这件事情不简单,这种破坏,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指了指天,“我看这天要变了!”
那几个商旅听见后脸色骤变,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打着哈哈道:“是啊,看着天变了,一会儿指定下雨。”
“对对对”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另一个人赶紧转移话题:“你们能再见着我,可不容易。”
几人脸上满是惊讶:“发生了何事,张兄为何这般说?”
“我在青石镇跑商时候,看见一群黑衣追杀一堆对父子,当时那个男子骑着马抱着婴孩从我身边跑过时,我当时都快要吓死了,幸亏我机灵,躲了起来,否则你们今日就见不到我了。”
陈英听后脸色更是惨白,她再也按耐不住,快步走到那人身前,双目赤红地抓着他的衣领大声吼道:“那人怎么样了?”她的声音瞬间响彻茶楼,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地看着她。
那商旅满脸懵地道:“我,我怎么知道,我当时躲在了树后。那么多人抓一人,估计凶多吉少了。”陈英听后心重重一沉,哟。用力推开商旅,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若不是身后人挡了一下,商旅差点摔倒在地,他气得大骂道:“你有病啊!”
“囡囡有危险,囡囡有危险,”陈英此时脑中不停地回荡着这个声音,她一刻都等不了,疯似的跑回租住的屋子,遣散临时雇佣的老妇。
她看着睡的香甜的女婴,满心不甘。自己的囡囡此时还生死未卜,你却睡着这般安稳。“凭什么,凭什么要用我的囡囡换你的命!”她双眼赤红,如着魔般颤抖地把手伸了出去,眼看就要掐住女婴的脖颈,女婴似有所感,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睛宛如山间小溪,澄澈透亮。陈英被这双眼一看,理智瞬间回归。
她明明答应过相公,“即便是死也要护着她!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拭去眼角的泪水,飞快地包裹起女婴,骑上马就朝着结界处飞奔而去,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婴孩送回修真界,好去找自己的囡囡。
深夜幽静,冷月华光。她把马拴在李家村外,悄无声息地进了村子,穿过这个李家村,再翻过两座山就是修真界和世俗界的交界处。
沉寂的夜晚突然响起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声,紧跟着一个阿婆的声音响起:“啊!李根,不好了,你媳妇不行了。”
整个村子瞬间被叫声吵醒,接连着传出阵阵狗吠声。她生囡囡用了一日一夜,深知女人生产不易,她悄无声息地翻进那人墙头,看见稳婆满手鲜血大叫着跑进了堂屋,陈英趁机闪身进了产房,那生产的女人已经面色青白,身下更是血流不止,陈英深知她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用灵力把她肚中的孩子推了出来,看着早已死去的男娃,不禁心中一颤。
她把死去的婴孩放在女人的身边时,脑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她把女人的血染到了女婴的身上,脸上。拿起旁边包裹孩子的布把女婴包了进去,放在女人的尸体旁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回来接你的。”说完就怀抱着死婴跑了出去。
她躲藏在墙头,听着稳婆进去后大叫着:“啊,李根家的,孩子,孩子生下来了。你,你婆娘走了!
稳婆走过去把孩子抱了起来,看着怀中这白胖的女婴,满脸疑惑地道:“咦,咋这漂亮,说是满月的娃都有人信!”说完抓起双脚把她倒挂起来,对着屁股一巴掌就拍了下去,女婴被剧痛打疼,“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房间里传出一个粗粝的男声:“带把吗?”
产婆看着女婴道:“是个女娃。”
“晦气!”
陈英听见气愤地想要从墙头下去,把女婴抱回。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此时生死未明,即便自己把她带到修真界,万一有黑衣人埋伏,岂不是很危险。想到此处她就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