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中的酒馆人群开始慢慢聚拢。

　　乌烟瘴气的气氛和空气，这是方野对酒馆的第一印象，虽然他很少来酒馆。

　　啪…

　　酒馆的大门被推开，耳轴转动的轻微吱吱声被嘈杂遮掩，最后的一点阳光跟着窜进来，有细碎的灰尘在光影中舞动，金属大门中间雕刻着的一只骷髅随着大门的打开被分为两半。

　　没有人会注意酒馆中偶尔出现的一个衣着奇怪的少年，甚至没有人将视线从扭动的丰腴中收回来，虽然那张脸寡白，虽然那个脑袋被一个大大的连衣兜帽覆盖，甚至看不清被遮挡眼睛的颜色。

　　大门迅速被两只异常粗壮的手臂关上，阳光被隔绝在外，那不应该被称为阳光，血红血红的，打在地上像被泼了一层浓稠的鲜血。

　　方野蹙了蹙鼻子，只要还在呼吸，就无法隔绝那种不断冲入鼻腔中的浓烈烟味和糟糕的酒香。

　　香烟是劣质的，酒应该也是，但是这并不能阻这些东西成为找寻快乐的催化剂。

　　唯一的一把电贝司还断了一根弦，奏出的音乐是那种不完整的残破，偶尔有几声滋滋的电流声通过音响被放出来，像是有人拿着两块铁片在你耳边不停地摩擦。暗红色的灯光映照出眼里的靡乱，贪婪和占有被涌入大脑的荷尔蒙催动，无人能抗拒心间这种原始的悸动，因为你可以在这里胡作非为。

　　方野将兜帽放下来，里面是一头泛黑的短发，至少在昏暗的灯光中看起来是黑的，偶尔有射灯打出的光束在少年脸上一晃而过，眼珠也是黑色的，脸更白了，是那种病态的白，像是被人抽干了一身的血液。

　　有视线打到方野身上，是想有恩客为自己点上一杯麦酒的舞女。角落处的矮凳上，已经有一个舞女起身，晃荡着腰肢走过来，她甚至还从吧台上端起一杯昂贵的烈酒，脸上挂着风情万种的笑，眼里的妩媚浓郁得快要滴出来。

　　她很清楚到这里的男人需要什么，而她也正好愿意付出，也许自己的晚饭所需的两只黑面包就挂靠在这个少年身上。

　　甚至，也许他真的可以请自己喝上一杯麦酒，虽然她认为那种酒的口感真的很糟糕，喝进去像是有一团泔水在嘴巴里打转，但是残留的一点酒精还是能让她回味很久，再说谁能拒绝一杯免费的呢？

　　方野也动了，没有人会注意他杵在原地这种久久未动的突兀动作，径直走向吧台，屁股迅速落在了吧台前面的一张高脚凳上面。

　　“一杯麦酒，谢谢。”方野开口，声音客气疏远沙哑，行客都知道，那是在外面灌了太多的风沙，嗓子已经被裹在风暴中的沙粒喇伤。

　　舞女终于将身体扭到了他跟前，挺了挺胸前的丰满，挤出的沟壑大开大合，用极度魅惑的声音开口：“先生，您可以请我喝一杯“酥魅”吗？”

　　舞女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渴求，眼里已经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被灯光一照，有些许晶莹。

　　“酥魅并不适合你，你或许该让我请你喝上一杯果子酒。”方野扫了舞女一眼，淡然开口，目光在饱满的胸前狠狠停留了一瞬。

　　“谢谢先生。”

　　舞女眼里有淡淡的失落，也仅仅是失落罢了，没有丝毫不满和怨毒，因为她的目光瞥到了少年腰间的鼓涨，将那件奇怪的衣服都撑得老高，也许那是一只钱袋，也许那是一只改装过的转轮手枪，更可能那还是一只鲜血未干的头颅。

　　方野冲酒保招招手，很快一杯果子酒就被送到了舞女手上，舞女端起酒杯，走到了酒馆一处昏暗的角落，将酒杯送到了立在幽暗中的一个大汉手上，大汉接过酒杯，一枚钱币顺势被丢入了舞女领口大开的沟壑间，手顺便还在某处高耸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

　　这不是自己理想中的恩客，没有人送酒的舞女很快得出结论，顷刻就将顾盼目光放在了沉迷在舞台上脱衣舞娘的男人身上。

　　唯独被一众丰腴排挤到一边的一个身形干瘪的少女，努力摇晃着来到少年跟前，赤着脚低着头，酒红的发丝中夹杂着一丝枯黄，眼神略显呆滞，干瘪的身形根本就撑不起那件妖娆的裙子。

　　“先生，你可以请我喝一杯果子酒么？”

　　少女有些怯弱，她不敢抬头看眼前的少年，两只手因为紧张不停搓弄着裙摆的一角。

　　良久，看少年根本就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盯着眼前的少年灼灼的开口：“先生，我很干净的…”

　　不过，少女说完很快又垂下头，她很饿，她知道肚子里咕咕叫响的声音很可能已经传到了少年的耳朵里，虽然这种声音在酒馆嘈杂的环境中很不起眼，可是少女也明白，也许眼前这个少年，一句干净根本就不足以打动他。

　　少女有些失望的转身，刚升起的一丝希冀瞬间湮灭在紫色的眸子中，酒馆里一杯最便宜的果子酒可以让她多活两天，可是无人施舍。

　　“你叫什么名字？”方野收回扫视酒馆众人的警惕眼神，一只手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一只手始终垂在腰间。

　　“先生，您是在和我说话么？”少女语气中带着颤音，紫色的瞳仁重新燃起希望。

　　这声音在少女耳中宛如天籁，拖动着身躯转身，学着别的舞女的模样挺了挺胸，胸前弱小可怜的规模，根本就不能在那件低胸暴露的裙子里挤出任何沟壑，平坦得如同压路机碾过，根根肋骨都清晰可见。

　　方野没有说话，在她那头酒红色的头发上停留了两秒，很快又挪开，他开始在脑海里演算模拟，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逃离，转轮手枪子弹打完的瞬间，该以什么样的姿势和角度躲避那些疯狂砸过来的拳头。

　　“我叫诺诺…”

　　少女见少年目光不再打量自己，低头看看自己干瘪的身材，腹中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让她不得不抓住眼前唯一活命的机会。

　　这是一种本能，废土世界中生活的本能，若是能选择死亡，她宁愿选择一种干净利落没有痛苦的死法，而不是被活活饿死。

　　“诺诺？”方野嘀咕了一句，似乎名字有些绕口。

　　少女没在说话，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裙摆下那双瘦弱的大腿轻轻打着颤，也许是饿的，也许是恐惧，也许是眼前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就是一坨冬日里的寒冰，她可以觉察出这个少年非常反感有人靠近，因为他已经抬手挥退了好几个企图再向他讨一杯果子酒的舞女姐姐。

　　“先生，可以请我喝一杯果子酒么？”少女再次开口，因为她看到少年目光又向自己身上落了过来，虽然她自己都认为这种身材真的没什么吸引力，既不丰腴也不妖娆，唯一的就是自己还干净。

　　少女目光重新焕发出一点光彩，那一枚黝黑的钱币，可以换两条黑面包，而需要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施舍的一杯果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