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此以后，苏念念总是时不时地就听到这种声音，有时是在午睡时，而有事甚至是在空旷的走廊上。

　　继上回爬山之后，苏念念又一次陷入了严重的失眠当中。只是幸好，这一回有季珞陪在身边，所以她不至于过分地害怕。

　　但是苏念念最近变得有一些心不在焉。一天晚上，苏念念站在清洗池边切水果，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个奇怪的声音，以至于没有发现季珞的靠近。

　　季珞轻轻地从苏念念的后背环住了她，却没想到她竟然被吓了一跳，苏念念痛呼一声，伴随着刀落地的哐当声。

　　“不要动，我去拿医疗箱。”

　　手指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是汩汩鲜血流淌的模样十分渗人。季珞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为苏念念清理伤口。而苏念念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季珞温柔地放在掌心，竟有些触情，泪腺发达的她开始掉眼泪。

　　苏念念本不想动不动就掉眼泪，这会显得她十分矫情，但是连日的心神不宁已经快要将她压垮，所以她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

　　季珞正忙着把创口贴往苏念念的手指上绕，冷不丁的，几滴水珠晕湿了创口贴。

　　“我弄疼你了吗?”季珞的动作越发地轻柔。

　　“没，没有。”苏念念哽咽地回答。

　　季珞把女孩抱到了怀里，等她微微平复情绪之后，才问到:“怎么了?跟我说说。”

　　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哭出来了之后，苏念念觉得自己矫情极了。她埋在了季珞的怀里，闷闷地和季珞讲述自己频繁地在公司里听到了那种奇怪的声音。

　　听完了苏念念的哭诉，季珞陷入了沉思。

　　作为玄海集团的创始人之一，季珞对玄海集团十分熟悉。但是季珞不知道霍轩是否欢迎自己再次踏足那个地方，毕竟，当初季珞选择向人类投降的时候，霍轩眼里的恨意是那般令人记忆犹新。

　　但是季珞也没办法放任那个声音肆意恐吓苏念念，所以，他决定去玄海集团一探究竟。

　　“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不怕了。”

　　季珞用人鱼的歌声哄苏念念入睡，安置好女孩之后，季珞就去往了玄海集团。

　　此时已经近夜里十二点，偌大的公司已经陷入了黑夜当中。季珞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公司的门锁，然后再次踏足了这个故地。

　　人鱼的夜视能力十分优越，因此季珞能够毫不费力地看到公司内部的模样——虽然玄海集团的内部设施已经焕然一新，但是依旧保留着当初的建筑风格。

　　独具一格的黑色地板，淡蓝色的墙壁，这两种颜色象征着季珞和霍轩曾经的友谊，也映射着“玄海”二字。

　　季珞有些许欣慰，但是更多的是悲伤，因为自己和霍轩再也拾不回当初的友谊。

　　季珞沿着漆黑的走廊一直走，却没有听到苏念念口中奇怪的声音。他一路走到了心理咨询室的门口，才渐渐听出一些古怪的声音。

　　那是人鱼的波声，而这种声音似乎来源于底下。季珞十分熟悉公司的空间构造，因此他知道通往底下入口之一就位于霍轩的办公室。

　　他来到了霍轩的办公室，然后转动办公桌上的木制按钮，通往地下的通道就缓缓延伸开来。

　　曾经的地下室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泡澡。

　　当初季珞和霍轩上岸之后，因为要处理玄海集团的各种事务，所以短时间内只能停留在陆地上。习惯了海中生活的两人始终无法适应陆地的干燥，所以他们在玄海集团的地下建造了一个隐秘的地下室，海水灌注此处，成了季珞和霍轩闲暇时的慰藉之所。

　　时过境迁，曾经惬意的大澡堂已经被一个巨大的机器占据。机器的四周，几条白尾人鱼被囚禁着，他们正在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看到这些人鱼，季珞大致能够猜测地到，苏念念所听到的奇怪声音来自于这里。

　　而为什么苏念念能听到这个声音，大抵是因为苏念念与他们同为白尾——同族群之间的感应更加敏感。

　　季珞知道霍轩可能正在实施某种报复人类的计划，但是他并不想干预霍轩的所作所为。

　　探明了声音的来源之后，季珞本应该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可或许是曾经的人鱼王不忍看到族人受难，他还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解开了禁锢这些人鱼的枷锁。

　　人鱼四处逃逸，季珞破坏了地下室的监控之后，也离开了玄海集团。

　　第二天早上，苏念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像是断片了一般，昨晚最后的记忆是自己与季珞讲述那种声音，然后——然后自己大概是睡着了。

　　身边的季珞似乎睡得很沉，苏念念没有吵醒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公司——虽然那种声音令自己十分困扰，但是这个班必须得上。

　　但是不知因何原因，苏念念今日一整天都没有听到那种怪异的声音，她不禁疑惑，难道前几日困扰自己的声音只是自己的臆想?

　　沈谧早上走进霍轩的办公室，就感觉到一种异常的气氛。

　　他看到霍轩板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沈谧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沈谧，过来。”悠悠的传唤声从背后响起。于是沈谧只能认栽地走到霍轩跟前。

　　“你昨晚在哪里?”

　　昨晚?沈谧记得自己昨天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外出。

　　“我待在家里。”沈谧回答。

　　霍轩用怀疑地眼神看着沈谧，而后把沈谧带到了地下室。只见往日整洁的地下室变成了一片狼藉，池水浑浊，曾经禁锢人鱼的锁链零散地沉在水底。

　　原来是人鱼逃走了，霍轩在怀疑是自己干的。

　　“我昨晚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不是我干的。”沈谧再次否认。

　　霍轩阴沉地看着他，直看得沈谧毛骨悚然，“一个星期内，把凶手抓到，然后再把那些逃走的人鱼抓回来。”

　　。。。。。。

　　沈谧觉得霍轩又在强鱼所难了，其实霍轩常常给沈谧安排一些不在他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最后这些事情还是需要靠霍轩自己解决。

　　但是，没有完成任务的沈谧就有了被霍轩惩罚的理由，而霍轩总是乐此不疲地变着法捉弄沈谧。

　　“好的。”沈谧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一个星期后，沈谧果然没有找到凶手，同时也没能找回那些早已逃之夭夭的人鱼。

　　沈谧认命地来到地下室，果不其然，霍轩已经把那些逃窜的人鱼一条不落地再次锁了起来。

　　“查清楚是谁干的了吗?”霍轩问。

　　明知故问。

　　“没有。”沈谧回答。

　　“好久没有看你的小鱼尾了，挺想念的。”霍轩说着，就把沈谧推到了水池里。

　　沈谧的鱼尾慢慢地显现出来，如丝绸般光滑白皙。霍轩也随之进入了水中，他摆动着黢黑的鱼尾朝沈谧靠近。

　　“你不要在这里，周围还有很多人鱼!”沈谧惊呼。

　　“那不是——很刺激吗?”霍轩邪魅地笑着，用鱼尾紧紧缠住了沈谧……

　　很多时候，沈谧会想，彻底离开霍轩的那一天什么时候能够到来?又或者说，是否真的有这一天?

　　其实自己与那些被禁锢的人鱼是一样的，即使逃走了还是会被抓回来，然后被永远困在这个方寸的池子里，直到漫长寿命慢慢枯竭。

　　******

　　似乎是在和季珞哭诉完的第二日，那种困扰苏念念多时的声音就突然消失了。挺长的一段日子里，苏念念都未曾听到怪异的声音，可在某一天，这声音又离奇地出现。

　　又一次听见声音的时候，苏念念正走在走廊上。此刻是午休，职员们都在午休，因此走廊上只有苏念念一人。

　　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这次，苏念念终于隐约听清这种声音——似乎，似乎是某种动物的叫声。

　　苏念念感受到声音在吸引着她，于是她忍着害怕慢慢地朝声源处走去。

　　来到走廊尽头，除了面前的一扇窗户，再无路可走。但是声音在此处显得格外清晰。

　　苏念念能够感受到声音就在自己的脚底下。可是，环顾四周，皆没有通路。

　　苏念念在此地逗留了片刻，毕竟心底还是害怕得很，所以她打算快点离开此处。

　　将将打算离开时，风起，窗边的帘子随风飞舞，露出了帘子后面的红色按钮。

　　按钮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请勿按压，后果自负。这八个字刻在墙上，填色的油漆已经尽数脱落。

　　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一般，苏念念鬼使神差地不顾提示的警告，等她反映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按下了按钮。

　　苏念念开始后怕，可四周并无任何动静。

　　难道——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吗?

　　终究是没能找到声音的来源，苏念念决定离开了。可命运像是一定要让苏念念知道真相一般，在她转头准备离去的时候，她瞥到了嵌在墙上的电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