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一川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不知不觉来到一条清澈的河流边上。
河对面,是一家驿馆。
他停住脚步,目光竟微微有些胆怯,就像是遇到了喜欢之人的少年,害羞的垂下了头,避开了少女的目光。
“咳咳~~”
靳一川有些费力的咳嗽起来。
双颊涌起一抹潮红。
“啧啧啧~~”
“你这样的废物,怎么偏偏师父就喜欢你。”
“明明是你取而代之装成这锦衣卫,怎么偏偏那个沈炼也那么喜欢你?”
“这世界当真是出了奇了。”
一道懒散低沉的声音悠悠响起。
靳一川原本羞怯的神色顿时变得冷厉嚣烈。
他握紧刀柄,转过身来。
丁修的苗刀扛在肩膀上,双手耷拉在苗刀两头,一步一晃,吊儿郎当的走向靳一川。
明明是一个街面小混混的做派,可一步一行之间,却又给靳一川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就仿佛是丛林之中的老虎,慑人心魄。
“拿来。”
丁修伸出右手,张开了手掌。
粗粝的手掌上老茧密布,筋络狰狞,足见丁修习武之刻苦。
能够成为丁白缨四个弟子当中唯一一个刀法大成的,他所付出的又岂是别人能够看见的。
何况,于他而言,丁白缨一直喜欢靳一川,这让他发誓这一辈子要将靳一川死死踩在脚底下,这就使得他练武愈发勤奋。
靳一川扔出一个钱袋子,大概一百两银子。
丁修掂了掂,哂笑道:“这...不够吧,我亲爱的师弟,你都已经是锦衣卫千户了,只给我这么一点,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这锦衣卫千户的帽子啊。”
靳一川蹙起眉头,心中憋闷。
“我只有这么多。”
丁修看着他,忽的嗤笑一声,眼底浮现着不屑。
他看向河对岸的医馆,绿柳飘飘,一个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阶段的女孩提了一篮子衣服正要去河边浣洗。
“真俊俏啊。”
“让人馋的流口水。”
“你要干什么!?”
靳一川握着刀柄的手青筋一根根浮起,眼底满是愤怒。
丁修挑起眉头,可笑的看着靳一川。
“哎呦我的千户大人,可不能生气啊。”
“您这一声令下,锦衣卫还不得天南海北的抓我,那个时候我往哪里逃啊。”
“一个女孩而已,您不让我动,我就不动。”
“兄弟妻,不可欺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只是,得...加钱。”
仍然是那张粗粝的布满老茧的手,摊在靳一川的面前。
靳一川许久没有动作。
丁修神色渐冷。
靳一川握紧了拳头,杀气陡然炽烈。
这一股杀气让温度都渐渐变得低了下来。
然而丁修的眼底浮现出的仍然是不屑,他甚至都没有改变从出现就开始的吊儿郎当的姿态。
松松垮垮的站在那里,浑身都是破绽。
“千户大人想要玩几招?”
“我可以奉陪啊。”
丁修的话透着赤裸裸的嘲讽。
靳一川终于忍耐不住,短刀倏的出鞘,闪电般刺向丁修的脖颈。
丁修呵呵一笑,肩上的苗刀倏的一旋,便从脑后到了身前,封住靳一川的短刀。
叮!
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
一刀不成,靳一川立刻变招,轻灵、迅捷的短刀如飞燕上下翩飞,罩向丁修。
丁修慢条斯理的挥动苗刀,他的刀甚至都没有出鞘。
铛铛铛——
一连串的火星绽裂,强大的劲力向着四周翻滚开来。
靳一川目光愈发凶厉,强压住肺部的疼痛,两柄短刀快逾闪电,刀刀猛攻丁修的身体要害!
“不错!”
“有进步!”
“看来锦衣卫的确有不少好东西!”
“可你不要忘了,就是沈炼杀害了师父、阿泰、小翀!”
呛!
话音落下,苗刀出鞘。
丁修双手持刀,与昔日的陆文昭一模一样。
一股惨烈凶厉的气息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
澎湃的刀光如璀璨的大日在一瞬间迸发,绽放出无限光辉。
相比较于靳一川轻灵迅捷的刀法,丁修的苗刀显得更加霸道,出刀间如涛涛大浪,连绵不绝,刀势沉重。
靳一川的刀法之所以走轻灵迅捷的路线,归根究底还在于他的身体不行。
丁白缨对他也确实偏爱,专门教导适合他的刀法。
但这也侧面说明了靳一川的一个致命缺点。
不耐久战!
铛!
一声刺耳的嘶鸣声响起,靳一川手中的短刀已经飞了出去。
锐利的苗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停在靳一川的脖颈旁。
“怎么样?”
“千户大人,我的刀法还可以吧。”
丁修单手握刀,不屑的神色毫不掩饰。
他就是要一次次打击靳一川,就是要让靳一川一辈子都逃不脱他的阴影!
“的确不错。”
“丁修不愧为丁修。”
略显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原本还心神松懈的丁修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直到这个人出声之前,他都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到来。
丁修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身躯变得笔直,劲力贯通全身,握紧苗刀,转过身,迎上一对锐利的几乎刺破他双眼的刀眼。
“二爷——”
靳一川退到一旁。
丁修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定格在沈一刀腰间的鬼头刀上。
“你是沈炼的弟弟。”
“刽子手。”
“不错。”
“是一个刽子手。”
沈一刀淡笑着回应。
“另外,纠正你一个错误。”
“杀死你师父丁白缨的不是我兄长。”
“是——我。”
咻!
丁修暴喝一声,弓步向前,苗刀仿佛携着千钧之力,刚猛的劈向沈一刀。
这一刀来势汹汹,简捷干脆,戚家刀法无愧于沙场上最厉害的刀法之一。
在这一刀即将落在沈一刀身上的时候,只见他忽的往旁边一移,鬼头刀划过苗刀的刀刃,闪出刺眼的光。
紧跟着沈一刀反握鬼头刀,弓步侧身,一刀劈下!
呛!
一刀断刃!
丁修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苗刀断裂,久久没有动弹。
旁边的靳一川也是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二爷沈一刀。
鬼头刀放在丁修的脖颈上,沈一刀冷漠的话音萦绕在丁修的耳畔。
“我们刽子手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能磨刀。”
“不磨刀,砍头的因果在刀身上。”
“磨了,因果就在我们刽子手身上了。”
“你瞧,我不磨刀照样断你的刀。”
“你是丁白缨最出众的弟子,当初她一刀断了我兄长的绣春刀,逼得他火烧案牍库。”
“今天,这一刀,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死还是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