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离愣了一下，收回手转开了脸。他背上的冰刺骨寒冷，但却被胸口烧出的另一种热忱掩盖。
程野柠伸出手在他锁骨处点了两下，面前的人被突然蓬松的绒服包裹，绒毛边的帽子也松松套住他的脸。她舒了口气，还好帝国的作战服也是这种设计，不然别人会以为她是流氓吧。
程野柠：“谢谢。”
桓离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帽边白绒与他的肌肤几乎是同样颜色，悄然泛红的眼尾宛如雪中桃花。
方才爆炸的紫晶变成了一块拇指大小，在空中悠悠漂荡了几圈，最终飞向了程野柠的胸前，虚虚摇晃着，仿佛一个吊坠。
程野柠扒拉了几下，发现好像有一个无限弹力的透明绳把它挂在自己脖子上一样，根本摘不掉，便直接扒开领口塞进了最里面一层。
冰凉且棱角分明的触感，她一个激灵，感觉头脑都清明不少，好像又被那双深邃的兽瞳注视着。
桓离看到她扒衣服的时候侧过身，等她整理好才开口：“你帮帝国完成了运输任务。”
程野柠表情绷不住了，原来小狐狸送到羿戈身边是他们的任务？没想到还误打误撞给帝国送了三万分，这不得被傅礼骞骂死？
“别，别告诉联邦的人，你就当是你完成的。”她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墨色的瞳如清河映着澄澈的阳光。
桓离眼尾的艳色更深，他慌忙转开视线，僵硬地点点头。
程野柠心里觉得有趣，原来有人害羞是眼尾泛红。她本想再逗逗他，但还是抑制住自己犯罪的想法。
“咳，那我就先走了，哦对了，不用太感谢我，真的过意不去转账就可以了。”
多么不要脸，自己抢了别人的任务物品，意外完成了还要说成自己的功劳。是个人都不能答应，但桓离答应了，他说必须坑威廉一大笔。
程野柠看着他乖巧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来：“好，我等着。”
她撩起左臂的衣袖，将银竹手环露了出来，表示准备进入机甲：“那么再见咯。”
“再见。”
她又朝他笑了一下，转身跃起进入银竹，同时缓冲推进器，飞出几百米后猛然前进，身后的白烟如蓝色火焰相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果不是特意为了装逼没人会练得这么熟练。
桓离看着她的背影走神很久，最后皱了皱眉。他发现周围的摄像机都被强制关闭了，所以没人能看到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谁旨意的？
他思虑重重地回到帝国基地，威廉最先注意到，开朗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哈哈，多亏了你啊，都不用自己出手就有人帮忙完成任务。”
桓离：“出去给我转三十万。”
威廉：？
————
程野柠回到联邦基地，被陆行风追着打了几圈：“你竟然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诶哟我的哥，你睡得跟猪似的，我怎么叫醒你啊？”
“明明你是故意的！还我银竹！”
银色手环被扔出一个抛物线，准确地落到他手中：“放心，没有损坏！”
陆行风检查了银竹的数据，确定没有大损伤，哼哼道：“不要再有下次了。”
“嗯嗯好的。”程野柠又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
简陋指挥营中，傅礼骞正专心致志地趴在立体投影上描画路线，被程野柠叮铃咣当扔出来的一堆东西打断了思路。
“什……我的天！你还真把其他几朵玫瑰都找来了？”
从盛开到凋零只剩一片，都完好无损地待在玻璃罩里。其中还有一个六瓣的冰雕，就算刚刚被她随意放下，也自动转为了直立的状态。
“你帮我看看系统有没有特殊奖励。”
傅礼骞从手环中跟官方申请奖励判定，不一会儿便从地下升起一个白石台子，半圆保护罩打开，露出下面金磁的托盘。
“把所有玫瑰都放进去，去兑换所的时候有特殊奖励。”
程野柠闻言，愣了一会儿，将玫瑰冰雕拿在手里：“这个我不放。”
傅礼骞惊讶道：“你要拿走？可这也算是比赛中的物品吧，能带走吗？”
程野柠修长的手指在玫瑰的轮廓上划过，皮肤因为低温变成微红：“不管，到时候他们非得问我要再给。”
傅礼骞无奈地笑笑，帮她把其他玫瑰放到托盘上，保护罩合上之后台子慢慢降了下去，没入地面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
————
比赛在悠长笛声中结束，最终成绩榜传到每个人的比赛手环中，联邦军校以与第二名帝国几乎两倍的分差荣登第一。
帝国军校众人都一时无法保持往日优雅的表情，神色各异地看着刚刚大放厥词的威廉。
威廉：呜呜呜我不要当指挥了。
桓离倒是自如地率先走上飞船，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孟锦秋凑到他身边：“诶，你追上程野柠了？”
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的名字，不知为何有种奇特的感觉。而且这句话有种令人想入非非的歧义。
桓离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微点了下头。
孟锦秋抱着胳膊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看着桓离泰然自若的样子，突然笑了：“你一点儿不在乎咱们输了啊。”
桓离睁开眼，深蓝眼眸如同翻涌的海面：“第一场而已。”
另一边，联邦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飞船的顶，众人把程野柠抛起来又接住，从每个学部休息室门口游行似的走过。
程野柠在空中挣扎：“嗨嗨！有完没完，把我放下！”
陆行风倒没有加入，只是跟在她旁边走，颇为幸灾乐祸：“你可是大功臣啊，单人积分第一，第二第三加起来都没你分多。”
傅礼骞竟然也在人群中：“对啊，而且你还阻挠了帝国完成运输任务，拖了他们时间。”
程野柠尴尬地笑笑，还是别告诉他们自己助帝国一臂之力才让他们成为第二名好了。
最终一个远征军人把她解救下来，并带她去了飞船最顶端的会议厅。那扇门打开的一瞬间，程野柠感觉腿都软了，长会议桌边坐着的全是远征军现役的大人物，甚至还有联邦军校校长连忠。
主位是一幅慈祥笑脸的齐文山，他对她点点头，指指自己正对面的位置：“别紧张，坐吧。”
几天不见的臭脸燕成江也在，他还是严肃得好像脸被冻住了一样，面无表情，目光如探照灯似的观察她。
程野柠本以为他们要对自己进行关于那场“记忆消除”的询问，没想到这些人自己聊着聊着就吵了起来。
“程野柠在比赛中出现感知爆发过载状态，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认为接下来不能再让她参赛。”
“程同学及时停止了作战，且主动要求驾驶没有杀伤力的侦察机甲，我认为她有较强的自我控制能力。”
“你管一挑三叫没有杀伤力？”
“那是程野柠自己的能力优秀。”
“但她还是陷入负面情绪中无法理性战斗。”
“嘿，这话就不对了，我认为她很理性，总能精准一击破坏别人的机甲舱。”
听到这儿，齐文山终于说话了，手在空中虚点几下她的头：“对了，以后不要总往机甲舱打，这是个坏习惯。”
程野柠乖巧地点点头。
众人短暂地停了一瞬，又开始激烈的唇枪舌战。总的来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程野柠不该继续参赛，另一派认为她没有问题不该剥夺参赛资格。
“在时空隧道事件后，程野柠在初赛中表现出远胜Beta等级的水平，赛方对于她的感知等级要求重新测试。”
“这不能证明什么，她入学时感知是A＋，本来就比一般的Beta要强。”
“但不管在初赛还是战地赛中，我相信各位都看到了，她的感知明显达到S以上，这在自然规律中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她刻意利用了什么来突破感知等级？真是荒谬！星联目前根本没有能改变人类感知上限的东西！”
“有人已经发明出来也未可知。”
“那么消除她的记忆，又放她回来比赛是何企图？不是把她当成靶子吗？”
“也许程野柠本就和他们是一方的……”
齐文山一拍桌面，沉重的金属声瞬间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众人大气不敢出，连空气都像静止了一样。
“客观分析，理性思考。你们在这里自顾自地吵，为什么不问问本人的感受？”
燕成江终于开口：“程同学，你在要求驾驶侦察机甲之前有什么异样感觉？”
“很兴奋，而且变得暴躁易怒，控制不住破坏欲。”她客观地描述着自己当时的精神状况。
“但你是有思考能力的，可以控制行为，对吗？”
程野柠犹豫地点点头：“……嗯。”
控制了，但没有完全控制。
燕成江给齐文山递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站起身道：“各位，接下来赛方会派人到下一个抽取战地的星球，在我们的监督下再次测试程野柠的感知等级。如果她真的达到了S，我们更应该将她保护起来，不能再落入敌人的手中。这是整个人类进化的重要里程碑，不管采用了什么手段，都必须研究清楚。”
“其次，在我们眼皮底下被劫走这件事，反应了联邦目前的技术缺陷。我们要团结起来，先攻破技术难关，才能确保能守护联邦的每一个学生，每一个羽翼未丰的年轻军人。”
“各位还有异议吗？”
齐文山发话没人敢提意见，便都安静下来。
“程野柠，你先回去吧。”
敬了一圈礼溜出门的程野柠长叹一口气，这种三天两头被拉去批评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