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最顶层的套房是给韦恩集团大老板一直留着的，塔格尔她们只预定到了另外一间套房。
够大，但塔格尔小姐并不满意。
“但是这不是最好的那一间，这甚至不是顶楼！”
阴恻恻的目光飘向了天花板，塔格尔琢磨起来，如果自己现在去把天花板砸烂不被监护人秋后算账的概率是多大。
可怜巴巴的两个行李箱还放在房间角落，吉姆看着占据了一整个平层的套房，咋舌：“那，这间屋子给你可真是浪费。”
塔格尔：“吉姆！”
管家先生伸出手指从善如流，在嘴巴前面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他家的怪物小姐有着一点儿不值一提的小怪癖，用更适合人理解的话语来说的话，那就是，她有TOP癌。
塔格尔小姐不管什么事都想要争第一，但又好骗地不行，哄两句之后就能把这事给扔到脑后。
两年时间，吉姆已经习惯了应付这位怪物小姐的怪癖，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高跟鞋，随手扔到了不碍眼的地方，抬头看着大到显得空荡荡的客厅，从房间布局分析出了浴室的方向。
推门进去看了一眼，吉姆管家喊住了真的开始跃跃欲试的塔格尔。
“塔格尔小姐，这里有浴池。”
他弯起嘴角：“哦！真不愧是韦恩集团，把一个小泳池给搬进了房间里——”
咻——
一声极快的声响，蓝色影子在眼角的余光里面一闪而过。
噗通！
水花高高地溅起，吉姆抬头就看见塔格尔已经趴在了浴池边上，棕红发丝在水里沉浮，她发出了柔软满足的喟叹。
“韦恩集团万岁！”塔格尔小姐高呼。
而吉姆忍耐下了嫌弃的白眼，弯腰捡起来地上已经碎得只靠没能彻底断裂的线在牵连的裙子，然后：“呵。”
宽宏大量的塔格尔小姐决定原谅管家的失礼。
她拨弄着里面恒温的水，水波带着发丝摇晃。
吉姆捡起衣服碎片里勉强存活的转校通知，去客厅拿起电话叫了一份客房服务。
【一壶大吉岭红茶，还有两块蓝莓派，是吗？】
电话里，酒店的服务人员重复了一遍。
是的。
脸上的不耐烦神色实在是太明显了一点，塔格尔发现浴室和客厅之间的这面玻璃墙可以遥控成双向可视，这会儿，她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样的管家。
表情已经是在濒临极点的厌烦，而语气却彬彬有礼地像是个……
额，那个人类的词语是怎么说来着？
塔格尔思索着，腕足都在水里绞了起来，蓝色的腕足几乎铺满了池底，在旁人眼里看来肯定庞大且可怖，偏偏人形的上身又姣好娇小，是极致的反差——腕足的蓝色映衬着池水都像是深海。
吉姆在接过服务员要推进来的餐车，进入浴室的时候，他就听见怪物小姐用格外欢欣的语气说道。
“衣冠禽兽！”
顿了下，塔格尔又歪头看她。
“又或者……斯文败类？”
她确实很需要上学去学习正经意义上的‘知识’，塔格尔扒在池子的边缘，抬头望着她亲爱的管家，好奇地询问：“吉姆，这两个词哪一个是形容你的？”
管家吉姆弯腰把两块蓝莓派摆到了塔格尔的手边，皮鞋踩在她刚刚泼出来的水洼上。
“都不适合，我可是没有犯罪记录的良民。”
他说。
“切。”
塔格尔哼了一声，手指蠢蠢欲动伸向了那两块蓝莓派，红茶她只需要一杯就好，剩下来都是属于吉姆要喝的。
“……美国人就没有人能懂茶怎么泡的吗。”
只是喝了一口茶罢了，吉姆就吐着舌头这么嫌弃道。
“是红茶味啊？”塔格尔尝了一口，她没有喝出来什么不同。
“你的味蕾是彻底被甜品给杀死掉了吗，塔格尔？”
吉姆嘴皮子上下一碰，再次没忍住对怪物小姐开了嘲讽——没办法，他确实受不了这种完全破坏了红茶风味的泡法，而塔格尔现在仍在专心致志吃那两块小甜派。
冷静。
吉姆对自己说。
眼角余光落在了带着湿漉漉水迹从池子边蜿蜒挪动的腕足尖儿。
别踩。
他再次冷静地劝着自己。
踩了会死，这句话牢牢刻在他的反射神经上，直到那只腕足尖儿自以为不引人瞩目地缠住了他的脚腕。
吉姆在自己重心倾倒的时候听见塔格尔的声音。
“吉姆吉姆吉姆！”
怪物小姐把他拖到池子里，她就好像是小狗似的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尖抵着他的脸颊：“让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把哥谭大学炸掉吧！”
她可兴奋了，就好像发现什么大秘宝了，语调压低但语气雀跃。
“这样你就不是没案底的良民了，你就可以继续当衣冠禽兽啦！”
而吉姆管家？
他正在为这位文盲小姐的行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声带却被背离了管家的理智，他说：“好啊！”
“好耶！”
腕足拍打着水面，塔格尔发出欢呼，水都溅到了茶壶里面。
吉姆皱眉想着，白瞎了这么好的红茶叶。
同样的，也白瞎了自己这身跑去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装。
-
星期一，是哥谭深秋里难得的没有被阴云笼罩的日子。
塔格尔一早就被吉姆从被褥之间给挖了出来，被动地抬手抬腿，任由吉姆把袜带扣在大腿上面，白色的小腿袜勒得她不太舒服，但这还不是能让她摆脱困意的动力。
裙子是从行李箱里跳出来的一条接近于洛可可风的长裙，一字肩和花边领，但是裙摆确实顺直垂下的，比传统的洛可可风格要轻快很多。
当然了，在现代大学里穿这身衣服，如果是古典风格爱好者的话，那只会被人认定成——这人有病。
塔格尔是我行我素惯了，自然不在意这个，她已经学会了不跟那些不聪明不强大的普普通通的人类计较，又不是所有人都强大到如同战士，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她管家那样的聪明，她懒得和沙硕计较太多。
毕竟连鲨鱼都不介意有小鱼跟着它游动捡漏，而塔格尔自认自己要比鲨鱼高级上更多。
弯腰，吉姆把换装完毕的塔格尔从床上给拉了起来，一路连推带拉的，才把人拉近电梯，又一路向下给塞进了车里。
直到车子发动时的声音响起，她才堪堪回神。
“……我还没吃早饭，吉姆！”
“哦，是吗？”管家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今天的高领衬衫还有领带，底下藏着的喉骨直到今天还在隐隐作痛，“哥谭大学有全天候开放的食堂。”
果然，塔格尔瞬间就被安抚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踢着吉姆的椅背玩。
——有时候我真想带着她撞死在路上。
吉姆想着。
他确实有想过，但是预设过无数的计划都败在了塔格尔的‘非人’之上。
他的死亡不会让塔格尔死或者心碎，吉姆才不信再做一次这种不划算的计划。
管家嘛，以前没做过，他现在不也做得很好？
吉姆很‘乐观’地想到，说不定这人杰地灵的哥谭，能有制得住塔格尔的家伙呢。
要是炸大学能让怪物吃到苦头，他很乐意帮忙。
哥谭大学距离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远，开车也不过十来分钟而已，吉姆牵着塔格尔下车，他提前看过一眼哥谭大学的向导地图，这会儿熟门熟路地带着塔格尔小姐往教务处走去。
工商管理系，塔格尔要念的专业。
“这是什么东西。”
直到要进去教务处之前，塔格尔才拿出转校通知，指着专业那一栏在问吉姆。
“你的专业。”
吉姆言简意赅，叩开了教务处的大门：“好了，塔格尔，亲爱的塔格尔。”
他喃喃道。
“反正你没有念过任何专业，这对你来说没差别。”
可恶。
虽然很想反驳，但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又没有说错。
青汤大小姐嘟着嘴巴。
眼看着吉姆把通知书交给了教务处的主任——她搞不清这些人类的职位区别，不过吉姆是这么称呼的，她也就跟着叫了一声而已。
“塔格尔是吗。”
主任是带着眼镜穿着职业套装的人类女性，看着严肃又古板，她清了清嗓子，让在隔壁办公桌上埋首写着些什么的年轻人带塔格尔去后面领书：“德雷克先生，麻烦你带这位小姐去拿书，她是你们专业的转校生。”
“好的，玛利亚女士。”
“学生会去年的费用支出明细已经做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你好，塔格尔小姐。”
青年看向好奇张望过来的女孩。
“我叫提姆。”
提姆·德雷克。
他看着塔格尔拉着边上那位西装笔挺的男士的手，内心闪过判断。
——家长？
不，不是。
首先年龄就对不上，就算说是兄长的话，相貌遗传也并不相似。
从塔格尔小姐的服饰风格做工等方面来看的话。
管家？
“提姆！”
塔格尔跟着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眼睛都明亮了几分：“直接叫我塔格尔就好。”
她松开了拉着吉姆不放的手，直接凑到了提姆的面前，塔格尔的声音娇气又甜得不行。
“亲爱的提姆。”
塔格尔说：“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我可以拉你的手吗？”
饶是提姆自认自己体术不错的，却还是脚下一个没踉跄没能稳住。
好……开朗。
他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下，这样的念头随之升起，不着痕迹地，他装着没有注意到地抬腿往边上跨了半步。
“塔格尔小姐的口音，是来自英国吗？”
他走在前面带路，温声问道。
…
留在原处的，吉姆管家却满脸兴致盎然的表情。
“喜欢的味道吗。”
他哈哈下了一声——怪物小姐最喜欢的味道是血的味道，她简直爱死了猎物垂危的模样。
而那位文质彬彬的好小孩身上有这样的味道，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有趣？
提姆·德雷克。
那位布鲁斯·韦恩的第三位养子。
哈！
神经质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压而出，而教务处主任玛利亚女士却皱起眉：“吉姆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噢！看我的记性！”
吉姆从口袋里抽出了另一张差点儿都揉成团的纸张，皱皱巴巴，字迹都差点要看不清的那种。
“新来的数学教授。”
他弹了下那张可怜巴巴的纸张。
“我的办公室在哪，玛利亚女士，嗯？”吉姆挑起眉，问她。
玛利亚女士扶着眼镜，艰难地看清了纸张上的自己，她也查过了，确实有新的任课老师要来任职没错，只是没想到……
好吧，刻板印象，她认为教数学的老师应该会更……端庄一点儿。
而不是眼前这位先生这么轻佻。
她皱着眉，计划着之后要跟校长再提议一次，做一下这位新来的老师的背调。
“跟我来吧，莫里亚蒂教授。”
她说。
啊。
莫里亚蒂教授。
他弯起嘴唇，表情变得更加愉悦——这可真是实在久违了的称呼。
决定好了，就如他亲爱的怪物所愿。
用炸弹给这座城市的义警打个招呼。
看，那得是多盛大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