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想起比赛前黑石那位指挥和她说的话：“你觉得繁星的指挥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时是适应训练，场馆内人都走光了，顾祁作为指挥养成了帮所有人检查机甲和训练室状态的习惯，要关门才发现蔡蔡没走。
军校练到最晚的就黑石和晨曦。繁星没来过。盛矜需要治疗，繁星在外单独租借了一个场馆。
顾祁还以为蔡蔡问错了人：“你问的不是盛矜吗？”
蔡蔡：“所有人都知道她很强了啊，也都拿她没办法。但你不觉得，真正可怕的除了盛矜，还有繁星那个指挥吗？”
她捏着饮料瓶：“盛矜那样的强力核心，导弹，重坦，她都可以担任，还有很强的作战意识，要换一般的指挥早就把指挥权交给她了，但是她却只和盛矜来了一个不指挥。”
顾祁视线跟随着那个饮料瓶，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一种补充高消耗的能量饮料，而一般指挥是用不到的。
“也有可能是怕盛矜太累了，”顾祁不为所动，“她们的输出都压在盛矜身上，指挥也给她任务太重了。”
蔡蔡把饮料瓶扔了，抬头看着他轻描淡写：“可是他们可以偷袭啊。”
她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就知道，他和蔡蔡都在盛矜和繁星设的这个陷阱了。
繁星现在处在两头输出的模式里，一头是强力主攻盛矜，另一头是默默无闻的繁星自己。
如果盯死盛矜，繁星谁来对付？如果盯死繁星，盛矜谁来拦呢？所以赌不赌盛矜会一直输出，是个问题。
顾祁赌输了，不过他的对手蔡蔡显然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机会，那就是现在。
晨曦和繁星战场展开的瞬间，她和黑石的人倾巢出动，围死盛矜！
黑压压的阴影包围过来一瞬间弹幕都没反应过来，空了一下，周森立刻补上这个空档：“黑石在这时突然发难，全员出动，他们是想切断繁星的后路吗！”
李娟：“很清晰的两极格局，晨曦牵制繁星，黑石对付盛矜，继蓝山之后盛矜又吸引来一条大鱼！但是这条鱼，很可能是条鲨鱼。”
“很多观众可能会很奇怪，为什么李老师对黑石的全员评价那么高，他们也损失了洛翘这个强力主攻，战斗力在其余军校中并不算拔尖，但这是相对于洛翘表现突出来说，其实黑石一直都是一个擅长打合作袭击的队伍。”
卢博调了几个视频出来：“区赛之前，黑石的几次指挥练习赛，洛翘都没有上场，蔡蔡和黑石其他人分别获得了五场四胜，三场全胜，三场全胜的战绩。”
【好强！】
“是的，所以赛前我们做过积分预测，其实我和李老师都一致认为，黑石会和繁星一起成为区赛里的黑马选手。这里的黑马是指，黑石能拿到比上次更好的成绩。”
要知道上一届黑石可是区赛第三出线的。后面更是差点杀出球赛。
“可是第一场时洛翘陷进盛矜的陷阱，对黑石士气造成了严重的打击，这一场黑石应该是重整了旗鼓，而且节奏相当的冷静。”
“时遥回援了，看来是想支援盛矜，没想到后方路线被晨曦切断了！难以置信。”卢博睁大了眼睛，加快语速：“晨曦居然没有选择加入混战，而是帮黑石守住了后门！”
宋梅子忽然飞快地看了晨曦的观众席一眼，嘴上说着：“也许是想要借此达成和黑石的合作。”
李娟忽然出声：“不，看起来我们都被晨曦的战略转移骗了，刚刚的避让很可能是和被黑石偷袭一样的佯攻。”
“不是佯攻哦，”蔡蔡如果知道外界大概在猜测什么，大概会饶有兴致地回答，是顾祁这个指挥交给自己的投名状。
她还记得她那天那样问过顾祁之后，那个一年级指挥的无动于衷，他只是关了灯，然后在黑暗里说不遏止盛矜一切都是白谈。
可是这次驱赶虫族的时候，蔡蔡却观察到了他的停顿。他在转身避开盛矜攻击的时候，没有朝自己这个方向，不仅没有祸水东引给自己军校，也没有引给黑石！
所以不用更多的细节，蔡蔡就知道，他同意了。他们的联盟是临时形成的，但已经不需要任何巩固：顾祁知道有路璐在，晨曦的队伍暂时不会垮掉。
可是他要让黑石能放心和晨曦和他们合作，只能再给天平上黑石的一方压上些筹码，所以黑石在虫潮来时瞬间反水！
趁机淘汰了晨曦一部分人。顾祁毫不意外。
黑石可以作为攻击盛矜的主力，代价就是晨曦即使和黑石合作了，之后也没有余力对抗。所以黑石抓到了一只被拔掉牙齿的老虎。
现在这只老虎围着繁星，黑石则可以放手一搏了。而且，蔡蔡比顾祁想象得更能说。他突然转头看向某个方向，视线一动。
然后树影晃动得更加厉害，盛矜飞快地和时遥交换了一个手势，拉高高度，然后垂下视线，和蔡蔡对上。
她把其他军校引来了。
已经被淘汰得差不多的蓝山，和蓝山合作的赤城，这两所军校都已经不可能角逐最后的名额。
但黑石还引来一支一直没怎么参与的，却在上一场捡了大便宜的队伍：玄色。一直潜伏着不动声色的玄色！
【我靠！】
黑石的观众席瞬间欢呼起来，有拉着横幅的粉丝嘶声呐喊：“蔡指！太强了！居然连决赛都能拉到对手入伙！”
“啊啊啊啊联盟成了！开始反攻的？”
其他军校一脸懵：“她是怎么做到的？视频里也没说她有空去说服玄色啊？”
“这么短时间两所军校反水了？这也太邪门了吧？简直像是被下了蛊一样，居然什么都不顾了帮黑石来争取他们的胜利？”
“他们说的联盟和反攻是什么意思啊？黑石经常这样干吗？”
李娟握住话筒：“现场的观众应该很多都比较关注军校之间的训练赛等非正式赛事，所以不知道蔡蔡的指挥风格。”
卢博点头：“毕竟洛翘的实力在主攻中也算是首屈一指了，区赛过程中，很少有需要蔡蔡接管局面的时候。这种模式其实有点像现在的繁星。
因为盛矜实力够强，队伍只要做好配合就可以，但是这次决赛似乎连续爆冷，两场洛翘都在开局被淘汰，蔡蔡应该是考虑到战况变化——”
李娟再次做出判断：“不，玄色出现得非常及时。”她皱眉思索，也不太确定：“不知道黑石是不是赛前做了什么部署。”
蒋之越也正在思考，顾祁忽然说：“繁星能够猜到，其实黑石能够猜准也不难，我猜她给玄色的信号应该是，虫潮结束后没多久。”
他看着场内：“赤城和蓝山联合的动静不小，玄色只要在关注比赛就不可能不知道，盛矜已经连续打了四场了，她撑得住，繁星也撑不住了。”
顾祁：“通过前期搜刮资源点和逼迫盛矜连续作战，黑石确实能够在上半场就完成这个连环部署，确保达成现在这个局面。”
洛翘轻声自言自语：“您不是说预判几乎是不可能的吗？”
洛乔：“这叫预判吗？她们给了其他军校别的选择吗？有你们晨曦繁星三巨头，其他军校想喝汤只能站队，很显然，他们选择站了你们而已。”
洛翘沉默片刻：“这战术我都不知道。”
洛乔叹：“这就是你和盛矜的区别了，你是一个纯粹的主攻，很适合蔡蔡这样掌握全局的指挥，时遥和盛矜则是相互成全。”
但是这种一边各司其职，一边相互渗透的战术，碰撞后会是谁占上风呢？洛乔忽然有些好奇了。
在关注比赛的安漱也和顾效说：“今年的比赛都很有意思。”顾效看着眼前的局面：“都被逼得区赛就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对了，黑石是不是也没有一队。”
安漱：“对，不过黑石和繁星不一样，繁星是没有更多了，也没有一级兵，黑石，据说是很早就取消了一二队机制，只专注训练这一支队伍。”
“近年来才有些成绩？”
安漱颔首：“这两年才有成绩。主攻和指挥蔡蔡，功不可没。”
场外闲话过了，不大的据点瞬间成为四所军校混战的战场，高能武器发射出来，瞬间把周遭变成一片火海，雾气都蒸腾成黑烟。
“上场的快速白热化场景复刻了！比赛再次在还没到倒计时阶段时就开启混战，而这次是黑石主导的！”
“晨曦即使丢失了指挥，依然战斗得井井有条，他们靠过硬的个人实力，将人数更多的繁星死死包围住，核心欧阳灏似乎领会了顾祁的意图！”
“除却个人实力达到一级外，欧阳灏本人也是一个坚强型的选手，上一场即使遇到盛矜机甲严重受损也坚持到最后，这次他似乎更注重防御，如愿在现在发挥了主攻的实力，和他对上的是将寐，力量流和速度流的比拼，谁会更胜一筹！”
“另一端激战正酣的是玄色的文末和蔡蔡，难以相信一个指挥竟然亲自参与到了这场酣战当中，但她的目的似乎不是攻击，她是在做什么，观察学习吗！”
盛矜快速地分析目前的情况。
繁星在自己身后，她能感觉到那边的状况：晨曦振奋精神，变得比上半场难缠了，繁星虽然实力提升了，但还不足以正面突破晨曦的包围。
前方，玄色和黑石正按兵不动，但显然，他们不上来是因为人数多了无法施展，实际上他们陈列在这里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压力。
她绝不可能一次性突围这么多人，只能被迫和玄色黑石纠缠。但蔡蔡不是一个攻击型指挥。盛矜能很明显察觉到。
所以她是在观察什么？
“......”洛翘又想把帽子往下压了，洛乔一眼看穿她的情绪：“有时候你要学着耐心，蔡蔡的观察可能不只是没有完成，更多是为了精准。你都淘汰了，还为她磨蹭而烦恼吗？”
洛翘托着下巴：“不好说，我只是觉得，不能快点解决，那个魔王会找到别的破局的方法。”
洛乔为她给盛矜的称呼笑了一下，接着又看向场内，低声：“这下真的是没有别的出路了，这场比赛，应该会结束得非常快吧。”
毕竟筹码都已经上桌了。
蔡蔡忽然一个扭身离开了主要战场，虽然还甩出一排迫击炮，但是被盛矜轻巧避开，玄色再次上来一个副攻，顶替蔡蔡的位置。
从一开始他们一直是二打一，但盛矜感觉到其他人开始动了。节奏很整齐，他们的飞行方向都是朝着蔡蔡，是她在指挥？
“不可思议！黑石似乎拿到了两支队伍的全权指挥！”演播室看得更清楚，宋梅子都诧异了：“他们现在的行动都遵循了蔡蔡的意志，但是她想要做什么！”
他们之前觉得没有施展开是因为区域狭窄，居然不是吗？现在是要全员包围盛矜？
蔡蔡的声音响起来。面对盛矜，这个比他们年纪都小但很能打的指挥，两拨人似乎都有些紧绷，但她的语调平缓，很好地安抚了这股情绪。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盛矜切换长刀。
蔡蔡：“她已经很久没有发射攻击了，她已经没有富余能源，误差最多在一颗炮弹以内。就是现在。”
节奏一下切换，仿佛巨鹏突然展开了翅膀，遮天蔽日，把这片战场变得比之前还要贫瘠混乱，场内很快刮起飓风！
盛矜的动作很快，音爆接连出现，但是都被掩盖在漫天的炮火之下，盛矜听到蔡蔡的声音，她的眼睛几乎如影随形，每一个点位都卡得很准：
“三五，六七！”
能在瞬间盘活两支没有合作过的队伍，指引合适位置的攻击手找到准确方位，蔡蔡的指挥水准简直逆天！
其他观众也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李娟说的，洛翘被淘汰后才会发挥出来的水准，蔡蔡简直就是这支队伍的大脑，眼睛！
她锁死了盛矜各个方向的路线，仅凭一个照面的观察就明白了她需要的最小飞行空间和惯用飞行侧！这是针对流的打法！
“整场节奏被带到黑石和玄色的联盟去了，文末和副攻见缝插针，不好，包围圈还在缩小！”
观众席紧张地尖叫。
这种极速包围下一秒就是淘汰了，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顶住那么大的压力，但是蔡蔡和李娟都没有轻视盛矜的应变能力。她们时刻关注着盛矜的方向。
果然下一秒，盛矜一个经典的斜拉换向，紧接着在要被文末锁死的一瞬间，她突然猛地滞空向后翻：回头截杀和斜拉换向的结合！
她把这两个动作融合在了一起，导致了两个人的判断失误，险些撞在一起，而她则一个音爆，迅速向上高飞，直接砍向包围圈的一侧：
“漂亮的攻击！输出达到一万数值，对手翻滚了出去，队友还没来得及补上这个空隙，有机会！”
盛矜面前出现了一个及时的突围口，然而她却没有从这里突围，而是立刻侧向翻滚，看向也跟着变形的包围圈。
“好像一张撒下来的天罗地网啊。”舒悦抱着旗帜在观众席上干着急，对弟弟的童言童语充耳不闻。然而她紧张地仰头，那么多机甲可不就像一张专门捕捉盛矜的网么？
黑石和玄色下了大力气了，而晨曦之前防备的军校联盟也果然在后期还是形成，指挥却是一个他们从没关注的人！她简直细腻到可怕，连盛矜居然都无法突围！
王越突然眼皮一跳，喊叫就在嗓子眼了，但是观众的惊呼声比他更快：
盛矜的机甲忽然侧向翻滚摔出了半空，她这甚至不是一个技术动作，很明显是忽然失误了！驾驶舱里盛矜迅速地切换摇杆，但是左手手腕上却红了一片。
电子眼拍到了一下：盛矜垂眼扫了眼自己手腕，然后迅速撕掉胶带，向左拉摇杆。
弹幕看得清清楚楚：
【天啊！！流血了！】
【啊啊啊啊我姐！！】
我姐居然受伤了！！校吧来看比赛的人立刻站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都在关注盛矜的情况，只有盛矜和顾祁忽然明白过来。
盛矜抬头。
近日点。
萧绮倒了杯茶回来，视线也给了远处下沉的太阳一眼。然后坐下。
利用了赛场的大环境么？本来机甲比赛为了杜绝环境因素的影响，应该选择远日点比赛。
但这次恰好，是近日点。转到远处的恒星转回来了，于是赛场形势发生轻微的变化。对盛矜只是战力施压，可能没有用。
盛矜作战经验丰富，即使再疲劳，也不会轻易被淘汰。可是如果根据她的作战习惯叠加引力影响就不一样了。
引力场极速变化，那么她的机甲重心也会变化，发生微妙的偏移。
盛矜可能不会因为这点重心失衡，但她会选择为重心更改，调整机甲的飞行方向，飞行角度，不自觉地对自身的脆弱部位进行压迫，其中就包括腕部。
然后，压力疼痛积压到一个点，盛矜就会如愿出现刚刚那样的失误，虽然只是一瞬间，也够了！她完全无知觉地，但也别无他法地走到了这里！
这个蔡蔡想要的位点。
天罗地网已经开始收缩！
洛翘终于回过神来：“蔡蔡找到了攻击盛矜的着力点？”在她也被当成工具人找了很久之后？
洛乔扬眉：“何止。”她眯眼：“连盛矜的核心，都被她找到了。”
她们开始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