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河心中满是苦恼,一到吃饭的时候他就总是隐隐担心,两句话不到便开始扯到了他和连香的话题上,弄的大家都不开心,有时候干脆碗一撂,饭也不吃了。
他考虑过种种最坏的情况,在极其烦闷的时候也曾经想到过要放弃,但每当看到连香那期待中夹杂着幽怨的眼神时,他便恨自己,骂自己,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算什么男人!
夏日炎炎,骄阳炙烤着大地同时也炙烤着林小河的内心。一日傍晚,他约了连香出来,大庄河的河水在傍晚蒙上了一件金色的霞披。
他们在河岸旁一棵大柳树下坐下来,望着连绵蜿蜒的河水静静流淌,互相交流心事。
连香穿了一件花色的的确良衬衫,在轻拂的微风里,面容布满了忧愁,林小河假装轻松的笑着说道:“怎么,晚上没吃饱啊,看你一脸愁象,要不要我给你摘个果子吃?”
“噗嗤”一声,连香被逗笑了,随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我们是不是不现实啊?”
林小河被问的心里一沉,道:“呵呵,看你说的,我觉得我们不是不现实,而是太现实了,因为现实生活中本来就是困难重重的啊,你说呢?如果没有困难,凡事都顺顺利利由着自己的心意来,我看那样的才是不现实的,我们通常将那个叫做梦!”
连香使劲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对啊,我怎么没这样想到呢,你们这读过书有文化的人就是考虑问题不一样,说的在理。”
“呵呵,说的不在理你也不会和我坐在这里啊,主要的还是心里在乎,在乎了就会关心,关心了说出的话才能让你听着在理!”
连香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真的,从前的我胆小,怕事,逆来顺受,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过什么,是你让我知道了作为一个女人,也是可以关注和尊重自己内心的情感的,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注定是个苦命的人,但是小河,现在有了你不一样了,我们可以换一种活法,就像你说的,没有困难和苦难的人生就不是人生,你总是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给我生活的希望,小河,我现在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连香说的动情,林小河听了也像是受到了鼓舞,本来他只是随便说来安慰安慰她,没想到真的让连香动了情,他也生出了一股力量,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爹不在了,我妈说只要我高兴,我做什么她都会支持的,她也是可能觉得我今后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辛苦孤单吧,所以不反对我的想法。但现在关键就是我公婆那边,两位老人确实对我不错,一直当我是亲闺女一样看待,自从狗蛋不在了,他们的心里打击很大,却害怕我看见了难过,特意不在我面前表现出什么来,但是他们的心我都知道,我都明白。所以我怕他们会多想什么,不忍心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连香说着自己的顾虑。
“正因为疼你你才要和他们商量啊,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狗蛋走了也三年多了,这三年多你是怎么过来的,我相信他们都是看在心里,也明白的,我们两重新组建一个家庭,其实对两位老人来说也是好事,并不是说以后就扔下他们不管了,他们也希望有人能关心你,你和两个孩子能过得好一点,这肯定是他们希望看到的,他们一天是你的公婆,就一辈子是你的公婆,以后我们共同来孝敬!”林小河看着连香说道。
连香听了,深情地看着他,默默把头依偎在了他的肩上,说道:“小河,你真是个好人。”
林小河笑了笑,他们又一起看着安静流淌的小河,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你看,这条小河,就像我的名字里的小河一样,希望能带走你的忧愁,送给你幸福的甘露。”林小河补充道。
“是吗,你要真的变成这条河了,那我就变成我们身后的这棵大柳树,天天看着你在我身边流淌,好吗?”
“好!就这么说定了!哈哈哈”两人欢乐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又被河水的“哗哗”声淹没,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连香和林小河相好的事在这个小山村不胫而走,人们似乎用了很大的热情来关心这件事,这件公开的秘密同样也传进了狗蛋父母的耳朵里,善良的两位老人不等连香去照他们说,就先把她叫到了跟前。
公婆各自坐在堂屋正中的椅子上,老爷子把旱烟叶放进了烟锅里点燃,“吧嗒,吧嗒”抽着烟说道:“连香娃子,这几年你受苦了,又照顾我和你妈,又拉扯两个孩子,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毕竟你还年轻哩,我和你妈也理解,现在村上又传出一些风言风语,都在说你和那个林小河娃子的事,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既然你们两下里有意,那我们也不拦着你,你就大大方方的朝前走一步,我们这两个老胳膊老腿的还能动着,咱家种的那些粮食肚子能填饱了,饿不着,你不用操心我们两个老的,专心想你的事吧!”
婆婆略有些伤感的附和着:“人哪,这一辈子谁和谁在一起不在一起的就是个缘分,连香,你是个好媳妇,嫁到我们家来让你受苦了,我狗蛋没那个福气,也许跟你就那么点缘分,我和你爹也不想看着你后半辈子受苦,小河那个娃子人也不错,我们都了解,你就朝前走一步吧!”
连香听了,感动的满眼都是泪:“爹呀,妈,我,我,你们二老让我说什么好呢?你们真的对我太好了,二老放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二老一口吃的,绝不让你们挨冻受饿,我连香说到做到!”说完抓住婆婆的手大哭起来。
婆婆抚摸着连香,也跟着一起掉眼泪。
第二天,连香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小河,林小河听了心里也一阵轻松,他没想到两个老人竟这样仁义,大度,思想开通。便又想起自己母亲的态度,多了几分黯然。
中午回到家,三个孩子不知所踪,他问了问母亲:“妈,娃们呢?”
“跑出去玩了吧!”他母亲答到。
看着马上要吃饭了,林小河急急忙忙出去找,在他们平时玩的打麦场上到处找,也没有找到,又去后山上找,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心里直纳闷,“这几个孩子到底跑哪去了,怎么一个个不见人影呢?”不免有点着急。
正好这时屋后的林大发下地回来了,扛着铁锹晃晃悠悠哼着小曲,走到了打麦场上,林小河赶忙拦住他问道:“大发,有没有看见我家的三个娃?”
“看见了?”他答
“在哪看到了?”林小河着急的问道。
“我看到三个娃去了下庄,好像说是去连香家哩!”
“啊,他们跑去连香家干什么?”林小河一边疑惑的问道,一边慌忙大步流星地朝下庄走去。
急急忙忙到了连香家,一到门口就听里面几个孩子在吵吵嚷嚷,他赶快走了进去,宁宁看到他进来,急忙跑了过来扑到他怀里“哇”一声大哭起来,这时听到哭声几个孩子都安静下来了,东东和花妮此时也走到他跟前,“怎么回事啊,东东?”他问道。
东东没有说话,只是像个生气的小公牛一样用眼睛瞪着他,宁宁奶声奶气地说道:“爸爸,爸爸,他们全都说小霞和小飞要和我们抢爸爸!我们不让他们抢我们的爸爸,你是我和哥哥的爸爸,不是小霞和小飞的爸爸!”
林小河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谁说的,你们到底听谁胡说八道呢?”
“我在学校同学们都这么说呢!”东东看了一眼他,小声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相信,他们要是说饭不能吃,那你是不是就连饭也不吃了啊,你这孩子真是,奶奶在家做好了饭等着你们吃饭呢,你倒好,带着妹妹和花妮来这里吵架来了,真是气人,你们要气死我啊?小小年纪的,真有你的!”他生气的对着东东一顿吼,显然是把东东吓住了,其他几个孩子也悄悄一个也不敢出声。这时连香和公婆下地回来了,走进院子看到这个架势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连香赶忙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娃们怎么哭了啊?”
连香公婆赶快走到孩子们身边哄着正抹眼泪的宁宁和东东,回头斥责小霞和小飞:“是不是你们姐弟两欺负东东和宁宁了,啊!”
小霞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欺负他们,是他们自己跑到我们家来吵架来了,还说我们要抢他们的爸爸,哼!我们才不稀罕呢!”小霞八九岁了,双手叉着腰像个小大人一样的说道。
小飞怯怯地站在姐姐身后,呆呆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连香和林小河尴尬地相互对视了一眼,赶紧劝慰起孩子们来:“东东,小霞,小飞你们不要听他们胡说,这怎么能是抢爸爸呢,我只听说过抢钱,抢东西,可从来也没听说过抢爸爸啊,这样的话你们也能相信吗?”
他故作轻松的调侃道,刚一说完,几个孩子又哈哈笑起来,连香公婆也咧开嘴笑起来,连香嗔怪地故意瞪了一眼他,抿着嘴笑了。
尴尬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了,毕竟是孩子,前一秒生气,后一秒又立马烟消云散了,连香婆赶紧热情的招呼林小河和三个孩子一起进屋坐,并表示要好好做顿饭招呼他们晌午就在这里吃。
连香和公公也极力同意,但林小河硬是拽着孩子们往外走了,他可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在这里吃饭。
等他们回到家,母亲早已把饭菜拾掇上了桌,看到他们爷三个回来,气的嚷嚷道:“到底干什么去了呀,让人饭做好了都等这么长时间!叫去的人半天也不见了踪影呀怎么?”
林小河赶忙给母亲解释道:“这都是你大孙子挑得头,竟然跑人家连香家找小霞和小飞吵架去了,说是小霞和小飞要和他们抢爸爸,真是这娃们一个个不知从哪听说来的整天,这幸亏我追下去的早,再迟点万一和他们打起架来又弄出个事可怎么收拾?”
母亲瞪他一眼道:“看看,看看,连娃们都明白,你们这个事成了可不是把他爸爸给分走了吗,哪个孩子乐意,都不会乐意的!”
林小河此时顺便接着和母亲继续摊牌:“妈,人连香公婆都答应了,答应连香再往前走一步,我记得那两个老人年纪比你还大哩,怎么人家思想这么开通哩?”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思想古板了,他们肯定愿意,有啥不愿意的,知道我儿子心善心软,连香结了婚也不会不管他们,又多了一个照顾他们的人,这谁不答应,要我我也答应,这恐怕受累的不是他儿子,如果是他儿子我看他还能答应这么利索吗?”母亲不情愿的说道。
林小河急忙辩解道:“妈,你怎么这么说呢,那两个老的希望连香往前走一步有什么错,他们也是为了连香和两个孩子好,再说了你不是也多了一位儿媳妇伺候你吗,那你怎么没同意哩?”
他母亲略思索了一下,把身子一斜,“反正我就是怕累着你,一下子又多出两个孩子,一个大人,还不得把你累的更瘦了?”
“妈啊,你儿子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也得看人啊,连香踏实本分,她和我有同样的经历,我们互相之间都能理解对方,我相信我们能把日子过好的,你就不要再担心了好不好啊。妈!”
“也不知是什么迷魂汤把你灌得五迷三道了,啊,说啥话都听不进去,你的理由怎么那么多,那你就自己看,我也再不管,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我这个黄土埋了脖子的人还能过活几天,我不同意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不是一切都是你做主!”母亲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