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姐妹出嫁的出嫁,向佛的向佛,只有宝钗和袭人日日陪伴,两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贤淑性格,宝钗讲道理,袭人则是哄着劝着,终日要他读书入仕。
宝玉不耐烦,却又辩不过宝钗,只得每次口中应着,实则却每每找理由逃避。
今日众姐妹相聚,最高兴的便是宝玉了,拉拉这个的袖子,扯扯那个的衣裳,眉飞色舞,倒将他怀了孕的妻子冷落一旁。
宝玉正拉着史湘云说话,听闻林黛玉来了,连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也忘了,只呆呆的看着黛玉。
林黛玉却只略略朝他点了点头,“表哥。”
“玉儿,来。”贾母许久未见黛玉了,唤黛玉在她身旁坐着,拍了拍黛玉的手,“我们家玉儿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她从来都知道,她这些孙女儿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却都比不上外孙女儿容貌标致。
但是玉儿从前虽美,却常年病弱,面上带着清愁,如今却觉好多了,虽然看着还清瘦了些,面色却比从前好看,嘴唇也红润了几分。
贾母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从前除了宝玉,最疼的就是黛玉了,不肯黛玉嫁给宝玉,也正是因为黛玉体弱,她害怕黛玉命浅福薄。
谁曾想黛玉在他们贾府数年,身子骨一直都是这样,出嫁短短数月,身子看着却好多了。
不过不论如何,玉儿身体好了,总是好的。
贾母晃神间,贾宝玉更是呆呆的,他从前常说,女孩儿嫁人之前是珍珠,等嫁了人,年纪渐长,就变成了鱼眼珠子。
可是林妹妹却像是珍珠拂去了表面的尘土,比从前更加莹润、美丽。
林妹妹从前眉间总是带着千愁万绪,柳眉似蹙,因此他第一回见林妹妹时,才给她起了一个字,叫做颦颦。
可是如今林妹妹眉宇间却无愁思,整个人比从前多了一股子生气勃勃。
他终日记挂,为伊消得人憔悴,林妹妹却早已忘了他们从前的情分了吗?
贾宝玉失魂落魄,林黛玉却并未注意他,含笑牵着宝钗的手,“宝姐姐,恭喜你。”
“不必恭喜我,颦儿你也快了吧。”薛宝钗笑,心中却苦涩。
不管从前如何,她既然嫁了宝玉,便一心一意待他,一心一意为他,可是哪怕她才是宝玉的妻子,如今还身怀有孕,宝玉却还是满心满眼只看见他的林妹妹。
林黛玉也觉着宝玉一直看着她了,柳眉微蹙,“宝姐姐,我已改了字了。”
她口中叫着宝姐姐,这话其实却更是说给宝玉听的,提醒他不要再这般作态。
薛宝钗愣了一下,随即改口道,“妹妹。”
是啊,林妹妹已嫁了人了,从前年少玩笑起的这个字,也确实不应该再叫了。
这话听在贾宝玉耳中,却是当头一棒,林妹妹当真如此决绝,病时将从前的诗稿旧帕全部焚毁,如今更是连他起的字也改了,他与林妹妹之间,当真再无联系了。
“林妹妹。”贾宝玉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了一步,贾母见他失态,忙把他唤了过去,免得他生出什么事端来。
众姐妹围坐一桌,纷纷恭贺宝钗,薛宝钗虽还是同众人谈笑,却还是可以看出有些精神不济,再加上刚刚宝玉闹的那一出,更是心情不佳,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况薛宝钗虽知林妹妹如今根本无意于宝玉,宝玉自己念念不忘,怪不得林妹妹,却难免迁怒几分,对林黛玉也生出几分疏离来。
林黛玉何等聪慧敏感之人,觉察到宝钗的冷淡,却也无从开口劝说。
倒是史湘云,从前史湘云心直口快,林黛玉也是年少气盛,又心思敏感,两人常常拌嘴,如今两人倒是比从前更加投缘起来。
而薛宝钗虽还如从前一般体贴周全,席间却始终有些兴致缺缺,林黛玉临行前倒是也私下劝慰她一翻,却也不免觉察到,两人终究不复年少时候的亲密无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