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狱司位于京师西北角,距离这里最近的一条街市,足有几十里的路程。
也得亏京师够大。
不然,这要是放在清河郡,都能从本县走到邻县了。
一路上荒无人烟,气氛也有些死寂和凄凉。
直到一块地势凸起的山坡出现在眼前,山坡上屹立着一座形状如同堡垒的阴森建筑,周围更是布下了无数阵法。
这里就是司狱。
陈景安没敢作死用神识试探,立刻出示了自己的官印。
随后,有狱吏出面相迎,带着他进入了司狱之内。
陈景安初来乍到,与这狱吏在行进中就交谈了起来。
他如今的官职是司吏,就是狱吏中的小头目,官大一级压死人,因此这狱吏待他的态度尤为客气。
没多久就自报了姓名,叫做张平。
张平简要给他介绍了司狱司的大体情况。
司狱司的一把手是司狱使,本身还兼任镇魔佥事,在镇魔司里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二把手是狱丞,再往下就是三位狱典,分管“天”“地”“人”三房营牢。
每位狱典又配备了四位司吏。
最关键的是——
担任司吏的门槛,就是成为筑基真人。
据他所知,这种中层位置一般是不设空的,尤其司狱本身还肩负着镇压司狱魔修的重任,出了闪失绝对是要掉脑袋的。
这样粗略一算的话。
司狱司里的筑基修士配备就高达十七位了。
考虑到镇魔司的特殊性,陈景安甚至有理由怀疑,司狱司的守备力量可能是镇魔诸司里最强的。
这就难怪。
在这偌大的京师,司狱司的存在,简直就像一座孤悬于京师之海的城中之城。
他们不让这里的魔修出去。
同样的,因为远离闹市,平常也不会有人进来。
这对陈景安而言,少了许多盯梢的眼睛,妥妥的好事一桩。
二人走了一会儿,就见到一个穿着藏蓝官袍的男人,他明明人在司狱之内,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书生气质。
张平率先行礼:“参见狱丞大人。”
原来是司狱二把手狱丞,那就难怪了。
狱丞微微点头,而后看向陈景安,开口道:“陈司吏调任司狱之事,袁同知已经知会过我。我是狄青远,暂任司狱司狱丞,就由我引你进去吧。”
张平闻言没有多话,立刻原路折返。
陈景安则与狄青远接着走剩下的路,路上狄青远细说了他的差事。
目前司狱司的三位营牢里,“人”字狱的狱典在位八十余年,眼看着大限将至,顺理成章就要辞官。
袁志给他许诺的狱典之位,就是来自这位狱典。
眼下,这位狱典暂时保留官职,但是人已经不来司狱司当值和点卯了。
按照镇魔司的规矩,只要人还在官位上,俸禄照发。
那位人字狱典就是这种情况,而且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更谈不上卖人情什么的。
这么看,司狱司好像还有一点人情味在?
狄青远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我司狱司不同其他衙门,一旦遇上事情,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同僚了。若是还学着旁人勾心斗角,里面的魔头早就破牢而出了。”
他这么说,陈景安就理解了。
简而言之。
平日里,司狱司不管大家摸鱼偷懒,甚至对于大限将至的同僚,也会有相应的临终关怀。
可是到了要顶事的时候,就绝对不能含糊。
否则皇族和镇魔司高层怪罪下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利益共同体。
陈景安觉得,他大概会喜欢这个氛围的。
二人很快进了“人”字牢,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再一看,不远处摆着一张八仙桌,正有两个穿着司吏官袍的老儿,喝得两眼熏红,酒气冲天。
狄青远的眼底闪过几分无奈,嗓音提高。
“老马,老牛,来新同僚了,给我清醒点!”
闻言,其中一个脸很长,看起来就像马脸的抬起脑袋,扫了一眼陈景安,嘿嘿笑道。
“还请担待,今日喝高了,都怪老牛这酒鬼非要买‘仙人醉’。我大发慈悲,只能陪着他品鉴一二……”
噗通——
一阵闷响之后,这位马司吏直接睡了过去。
在他对面,另外一人动作慢悠悠,好像悠闲的老牛一样,缓缓站了起来,骂道。
“你个王八蛋也知道是我买的酒,然后你喝了九成,醉死你得了!”
牛司吏骂完之后,这才转过身,正经介绍:“我本名牛坐黎,他叫马啸天。来了司狱就是自己人,不兴论资排辈的那一套,你叫我老牛,喊他老马就行。”
陈景安立刻适应了他的节奏:“我本名陈景安,喊我老陈就好。”
牛司吏满意的笑了:“你我同在人字狱,等晚些我带你走走。只要不疏忽差事,司狱这里的生活,就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陈景安看出来了。
毕竟,两位堂堂筑基真人,大白天喝得酩酊大醉,哪怕被狱丞这样的上官撞见了,也没有任何的责备。
显然一切习以为常了。
甚至,陈景安保持怀疑,可能狄狱丞自己在私底下,也经常这样烂醉如泥。
今日不过是维持住司狱司的门面。
上行下效,在松弛感拉满的司狱司,这好像并不稀奇。
狄青远见老牛今日清醒着,于是让陈景安与他聊,自己顺手捞起桌上尚未喝完的“仙人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得了,这下实锤了。
——他也是老酒鬼一个
牛司吏是陈景安真正的同僚,他们同是人字狱的司吏,日常当值的内容也都一样。
他简要给陈景安讲述了规矩,其实很简单。
每日要巡视营牢,清点囚徒的数量,如果有死亡就收尸,完成了本职工作,剩下的就是喝酒喝茶。
如果想要偷几日懒,可以直接找狱丞批复,通常不会拒绝,唯一的规矩就是必须要打报告。
否则,倘若司狱司在职的官员突然下落不明,很容易引来皇族的问责。
到那时,倒霉的可就成了上官。
这种不仁不义的行径,在司狱司是最忌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