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祁师兄是决意要继续前行了。
杨鸣完全能理解祈宁之的不甘心,以他的身手,已经到了此处,空手而回也太令人懊恼了!
可是还不知前方动手的人是敌是友,若都为龙睛草而来,则多半要动手。
杨鸣抚过腰间的青白二色玉符,咬咬牙道:“不如我们一起闯闯!”
她有两样家传秘术可以护身,也听说过祁师兄的名声,更在归云海见过他从容出手,只一剑,就利落解决了缠住两位师弟好半天的八爪海妖。那一剑虽只是惊鸿一瞥,却令她印象深刻。
她自忖,两人的实力加起来,便是前面来个金丹真人,他们也能应付一时。而且,有回位玉符在手,总能全身而退。
“行!你跟我再走一段。”祈宁之干脆点头,“若事有不对,你立刻捏碎玉符,不用管我。放心,我是师兄,你来此处又至少有一半缘由在我,届时若有危机,我尽力护你脱身就是。”
杨鸣心道,自己果然没找错人,祁师兄果然有师兄的担当。她对前面的未知便多了两分信心,一手持剑,一手按在玉符上,稳步向前。
祈宁之见杨鸣气息晃了一晃就沉稳下来,亦暗自点头。有这样的同伴助力,至少不会是拖累,他不由也安心许多。
两人步调一致,默契配合,水火珠的光罩飘飘摇摇,顺着水流无声潜行。
水下越来越暗,河流收窄,似乎流进了一处山洞,两人对视一眼,任洞口的两株灵草招摇翠叶红花,丝毫不动心,一意向洞里而去。
随着水流渐渐湍急,地势亦趋复杂,水下的漩涡石块也多了起来,剑痕自然是处处可见,所幸未闻到什么血气。
突然,杨鸣袖口微微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原来是那枚潜锋玺有了反应。
“龙睛草!”
两人同时在心里喊了一声,对望一眼。
因为加意留神,两人对周遭每一方寸都细细搜寻。前方一个小小的漩涡处,半茎暗绿色顺着水流打转,潜锋玺的反应便来自于这根残叶。
那半缕草叶始终停留在原处不断打转,祈宁之小心地飘近,才看到那残留的茎叶原来犹连着一点残根牵在土中。这草本身坚韧,有这一丝勾连着,便未曾尽断。
小漩涡之中,油黑胶质的泥土外翻,只余一个海碗大小的坑。半片坑壁光滑,似被利器刮过,坑内却极深,看起来是给人一挖到底。
祈宁之伸出手,小心地拈起那根残叶,竟然还用了些力才拔了出来,不似那般容易到手。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坑的大小,该是生有一丛龙睛草,基本都给掘走了,若是小九得手,那该够用了!只余下这一叶半茎也影响不了什么,只是说明她掘得匆忙,才有残余。
杨鸣见祈宁之盯着那处深坑细看,奇怪这龙睛草明明是给人抢先一步挖走了,只余一根破草叶子,根本不起什么作用。为什么祁师兄却露出轻松的神色?唉唉,坑那么深,连烈金石都没留下,看样子,这趟是走空了。
两人心思各异。
杨鸣眼见目标落空,再找下去也无意思,龙睛草一生便是一小丛,却也仅此一丛而已,附近再不会有。至于烈金石,自然也不会有了。
祈宁之却是挂念小九,不知这小丫头与人交手胜负如何,是否全身而退?
杨鸣以眼神示意:我们回去罢!
祈宁之却沉吟未答。
难道龙睛草对祁师兄就这么重要?他非得自那人手上抢来不可?
杨鸣实在是想不通。
僵持了不过两三息功夫,前方突然传来说话声打破寂静,两人吓了一跳,急忙转向一方大石之后躲藏。
祈宁之将水火珠光晕熄灭,护罩收小了保护范围,骤然变得狭小的空间内,二人只能靠近在一处。
“那个……唐突了。”
祈宁之讷讷低语一声。他从未与人贴靠得这般紧密,更别提女同门了。
依仗水火珠的护罩可隔绝外来探查,杨鸣并未着意收敛气息,这乍一贴近,她自己尚未觉得如何,祈宁之却是不自在起来。
他似是无意地头扭向另一边,却依然有无法阻挡的幽幽甜香丝丝入鼻,令人慌乱,更有突如其来的馨香温软挤贴在肘上,却无法避开。
祈宁之面上一红,只能低低传音一句表示歉意和不得已,同时尽可能地将自己手脚缩在身前。
见祈宁之这难得的尴尬模样,杨鸣不由抿嘴一笑:这位祁师兄,看起来风流洒脱,原来也是个老实人!她微微摇头,口角含笑,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她不是轻浮性子,平时却会有意无意地在张华等小弟子面前流露风情一二。无干撩拨调戏,只是天性里不甘平淡,看到异性为此一呆一痴,平添些小小乐趣而已。
若是自己能引得连山真君的得意徒孙祈宁之意动,那可也是件值得说道的事。
不过,祈宁之过了最初的尴尬期,很快就冷静下来,将些微不适撇开,全神贯注只戒备着前方来人。
杨鸣轻瞟他一眼,眼波嫣然流转,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笑,再抬头时,已将心思沉定。
说话的人走近。
“那臭丫头!几次三番地让我遇上她!滑不留手的,忒狡猾……”来人之一口中骂声连连,显得气急败坏。
另一人却是好生劝慰:“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寻她。你且宽宽心,将自己这身体养好再说。”
祈宁之与杨鸣俱惊愕不已。
河底波光明灭不定,以他二人的目力,却也瞧得清楚:来的这两人,正骂骂咧咧的那个,根本不能算是人,竟然是一架白骨!
这白骨走起来“咯吱”有声,可是言语动作,甚至表情气势,俱与常人无异。这一个不过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还好还好。
另一个劝这白骨宽心的那人,就正常多了,骨肉长相完全正常,面容和蔼,腰间鼓鼓囊囊的塞了不少衣物一般,显得腰身壮粗。除了这衣着有些奇怪,上下皆是短褐,手腕脚脖子皆露在外面,其神采湛湛、灵气流转,俨然是个道门修士,不过却有金丹修为!
这来的一个骨架子一个人,一个古怪,一个高深,都不好对付啊!
杨鸣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条路选得可真好!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强手,一路就顺手收得几根灵草,真正想要的烈金石看样子已经到了别人手中。最最要紧的是,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两说。
她再瞟一眼祁师兄,只希望祁师兄说到做到,担当不止在口头,真正到时能护着她这个师妹。紧要关头,若是师兄确实护在她前面,加上自己的家传秘术,便是金丹在前,她亦有七八成把握逃走的……自己若是有机会先走一步,嗯,要不要带师兄他一把?
同门之间,同进退是应当的,但舍己为人,她可做不到,总得先顾了自个儿安危再说。祁师兄这般可人,唉,实在不忍心不管,有可能的情况下,帮他一把便是。不过,以祁师兄的身手,当能自保吧……
杨鸣一瞬间心里兜兜转转,转过无数念头。
祈宁之却是心里一松:听这两人的语气,那“臭丫头”便该是小九了!而且,还逃走了!在这两人手下安然逃脱,可真是不容易!想到此节,他不由面露微笑。
杨鸣侧目见到,好生不解:这祁师兄,无端端地笑什么?也太古怪了!
“哼哼,算她跑得快!真是要钱不要命!为了一团草,连自己的灵剑都丢了,看样子也不会是个有出息的!”那白骨得意地牙床大张,大笑了两声,指节嶙峋的手骨抚过自己自上而下的那一排白森森肋骨,意态昂然,“只怕我恢复了真身,日后出山时,这丫头骨头都要化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