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副五行绝阵这么重要,他们会让我学么?”
墨画担心道。
庄先生淡然道:“他们不敢不让你学!”
墨画一怔,不由问道:
“师父,您跟五行宗,是不是有点渊源?”
庄先生目光有些缥缈,“算是吧……”
墨画一脸好奇。
白子胜和白子曦也都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略作沉思,点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
“准确地说,不是我与他们有渊源,是我们整个师门,都与五行宗有些渊源……”
“师门?”
墨画有些错愕,随后小声问道,“师父,我们还有门派么?”
“有。”
“是什么啊?”墨画很是好奇。
庄先生犹豫片刻,目光晦涩道:“没落了,不说也罢。”
墨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庄先生眼眸之中,藏着别样的情绪,之后接着道:
“五行宗的祖辈,与我们师门一脉交情匪浅。”
“我们这一门的祖师,曾于大难之中,救五行宗于水火。”
“五行宗的祖辈,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便以五行宗的绝阵相授。”
“此后我们师门,每一代弟子,都可以到五行宗,学五行绝阵,不过时间有限,只有七天。”
“而且这套阵法,是五行宗的立派之本,祖师也不愿占五行宗的便宜,便也规定,只有炼气弟子,才能去参悟这副阵法……”
墨画听着连连点头,“我们的祖师,还有五行宗的前辈,倒都是讲道义的人,各让一步,不占便宜。”
庄先生似笑非笑道:“其实这只是表象。”
墨画一愣,“表象?”
庄先生点头道:“这个故事,是我从师父那里听到的,一开始也没怀疑,后来与五行宗接触过,才意识到,事实不是这样的。”
“这其实,是一场交易。”
“交易……”
墨画张了张嘴,想了一下,便明白了,颇有些难以置信道:
“莫非是我们祖师,想要五行宗的绝阵,以此为要挟,这才去救五行宗的么?”
“而五行宗,为了宗门存亡,也只能答应了?”
庄先生点头道:
“不错,这是一场交易,是五行宗以绝阵,换生存的交易。”
庄先生又告诫墨画道:
“世上的事,真假难辨,一家之言,也不要尽信,哪怕说这话的人,是我们宗门的祖师。”
“祖师也有私心,也会为自己说好话。”
“这件事在五行宗,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在五行宗的眼里,是我们的祖师,趁人之危,提出过分的要求,他们这才不得不将镇派的绝阵交出来。”
“这件事,五行宗是不满的。”
“所以,五行宗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墨画眼睛微亮,“炼气才能学么?”
庄先生颔首,“是的。”
“炼气境,最多一品阵师,就算学了,也只能学到一品,一品的绝阵,泄露就泄露了,虽然有影响,也不会太严重。”
“若是不加此限制,师门历代前辈中,随便来几个高品阵师,就能把五行宗的家底都看穿了。”
“而且,这套五行阵法,一品十三纹,本就是极难的。”
“筑基还有可能学会,炼气就几乎不可能了。”
“有了这些条件,五行宗才会勉为其难,答应祖师的要求。”
“祖师也没多想。”
“镇派绝阵,能学就不错了,五行宗提这些要求,也在情理之中,他也就没讨价还价。”
“在祖师的设想中,我们这一派,以阵道为尊,门人之中天才无数,想找一个炼气境,就能学会五行绝阵的弟子,虽不说容易,但应该也不会太难……”
“但是……”
庄先生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祖师他也失算了。”
“这不是一般的一品绝阵。”
“一品十三纹,超出炼气境的九纹神识太多了。”
“真去学的时候,五行宗也会各种使绊子。”
“所以迄今为止,我们宗门一脉,历代天骄弟子,都没能从五行宗这里,学会这门五行绝阵……”
庄先生看了眼墨画,“所以,这个重担,就落在你肩膀上了。”
墨画顿时觉得自己小小的肩头沉甸甸的。
他弱弱道:“师父,那假如我也没学会呢?”
庄先生道:“这个阵法,对伱至关重要,能学会自然是要学会。”
“不过实在学不会,也没办法。”
庄先生安慰道:“尽力而为就好,就算学不会,也不要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嗯……”墨画点了点头。
墨画说完,蹙着眉头,低头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庄先生问道:“又在想什么呢?”
墨画想了下措辞道:
“祖师当年这么做,是不是有一点点,趁火打劫?五行宗应该心有怨气吧……”
觊觎他们的绝阵,趁着五行宗危难,提出要求,这才迫使五行宗,不得不答应这笔交易,以镇派绝阵,谋求生机。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
当年五行宗的危难,不会就是祖师暗中推波助澜的吧……
就算不推波助澜,也至少是坐视不理?
庄先生摸了摸墨的脑袋,温和道:
“这是前辈祖师的恩怨,你不用管。”
“当年的事,隔得这么久,恩恩怨怨,那里说得清。”
“就算祖师有私心,他救下五行宗,也是事实。”
“宗门安危和传承,孰轻孰重,五行宗已经做出了选择,也达成了交易。”
“你不必有顾虑。”
“而因为有这些恩怨在,五行宗对我们,也不会友善,所以你也不必客气,放心大胆地去学。”
“你若真能将他们五行宗的老底,全都学来,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墨画低声道:“他们门内,有金丹吧……”
“万一我真学会了,他们应该不会急眼,不放我走吧……”
庄先生睥睨道:“他们不敢。”
墨画一怔,觉得安心了很多。
“对了,师父,这套阵法,叫什么名字啊?”墨画又问。
庄先生顿了一下,缓缓道:
“五行灵阵。”
“五行灵阵……”墨画念叨了一遍,嘀咕道,“名字好像有点普通……”
庄先生摇头道:
“你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才觉得普通……”
“灵阵,含一个‘灵’字,这便表明,这类阵法,是与灵力运行的本质,或是特质有关的。”
“聚‘灵’阵,虽然简单,但却是阵法阵眼的必备阵法,是阵法驱动的本源。”
“逆‘灵’阵,是绝阵,涉及灵力逆变崩解;‘灵’枢阵,也是绝阵,涉及灵力中枢控制。”
“五行‘灵’阵,同样如此。”
“其所涉及的,是五行灵力的增幅。”
“一套五副,五行兼备,包含金灵阵、木灵阵、水灵阵、火灵阵和土灵阵,可增幅,强化,对应属性的灵力威力……”
……
墨画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却突然停住了。
墨画道:“师父,您继续说啊。”
庄先生摇头,“不能再说了,剩下的要你自己去想了……”
再说下去,就没难度了。
墨画有些遗憾,只能道:
“好的,师父。”
庄先生看了眼墨画,又补充道:
“五行宗的这套五行灵阵,虽说是从低品到高品的,一整套五行绝阵。”
“但高品的部分,大概率遗失了,如今五行宗内残留的,估计也只有一二品阵法……”
“不过有一二品的,也就足够了。”
“绝阵这种阵法,本就要由浅入深,从低品开始学起。”
“有一才有二,有二才有三……”
“学会一品,奠定好基础,后面的阵法,才好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地领悟……”
庄先生言语微滞,心中默然道:
“不过,后面的阵法,就要靠你自己去找了……”
庄先生看着墨画,目光有些怅然,有些不舍,但这些情绪,转瞬就又消失了。
庄先生的目光,重又温润如水。
墨画蹙着眉头,还在想着绝阵的事,一时间没察觉到这丝异样。
……
休息了一晚,庄先生嘱咐了一些话。
次日,几人便启程,正式前往五行宗了。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五行宗的门前。
五行宗高阁林立,金碧辉煌,十分气派,除了阵阁外,炼丹室、炼器房、修炼室、论道室、灵蒸楼,有的没的,都建了一大堆。
大兴土木,一看就不缺灵石。
五行宗的门槛很高,台阶又高又长。
门前有几个,穿着五行宗道袍的看门弟子。
马车这几个看门的弟子拦住了。
他们神态冷漠,带着一丝倨傲,毫不客气道:
“何方修士?不知道五行宗内,是不允许马车入内的么?”
墨画掀开门帘,蹦下马车,在这几个看门弟子诧异的目光中,递上一枚玉简。
其中一个看门弟子皱眉,“你是什么人?这玉简又是何物?”
墨画也冷着小脸。
他也是有脾气的。
别人对他客气,他才会对别人客气。
这几个看门的弟子,一脸臭屁,墨画懒得搭理他们,只昂着小脑袋,吩咐道:
“给你们掌门,他看了就知道了。”
几个看门弟子,纷纷面色不善。
在这离山城中,很少有修士敢在五行宗的门前如此无礼,甚至语气之中,对他们掌门也没有一丝恭敬。
更何况,这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一个看门弟子冷笑道:
“小鬼,你睁开眼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三品宗门,五行宗!”
“我们五行宗的掌门,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墨画也不说话,只是右手一伸,翘起了大拇指。
大拇指上,有一枚大号的扳指,翡翠玉质,上有九道星辉,精致而华贵。
五行宗以阵法立派,门内阵师众多。
这些弟子就算再眼拙,也能看出,这是象征阵师身份的,稀有的一品天枢戒。
拥有天枢戒的修士,都是真正的,经道廷定品,受道廷认可的阵师。
能被定品,哪怕只是一品,阵法造诣也不容小觑。
可问题是,这个戒指,戴在一个十来岁的小修士手上。
这就显得,有些荒谬了……
不过看门的弟子,虽然倨傲,但也不至于一点脑子没有。
他们惯常逢高踩低,但一品阵师,显然不是他们配贬低的。
即便这个一品阵师,有可能是假冒的。
有个看门弟子皱眉道:“小……”
“小鬼”两个字,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的态度,也带了一丝严肃,“……小兄弟,你当真是一品阵师?”
墨画抬头挺胸,“不错!”
这看门弟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墨画冷冷看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墨画态度不好,这几个看门弟子,反而不敢怠慢了。
这小修士,要不是真有底气,绝不敢这么硬气。
更何况,他是坐马车来的。
马车外面,坐着一个赶车的老头,看着普普通通,但又让人捉摸不透。
而马车里,有什么人,是什么身份,他们还不知道。
但能让一品阵师,下来开路的,马车里的修士,肯定更不简单。
带头的看门弟子拱手道:
“小兄弟稍等,我这便回禀掌门。”
是真是假,自有掌门定夺。
假如这小修士,真的是一品阵师,那他们自当以礼相待。
如果不是……
敢在五行宗门前滥竽充数,定不会有他们好果子吃!
看门弟子神色一冷,便去回禀了。
墨画一个翻身,坐在大白身上等着,同时百无聊赖地给大白挠痒痒。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五行宗内便有了动静。
一股股气息,骤然升起。
喧嚣声也渐渐变大。
又过了一会,这些气息,都向门口汇聚。
墨画坐在大白身上,抬头看去,便见不知何时,门前的长长的台阶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修士。
他们一个个气息深厚,面沉如水,死死盯着马车,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一会儿,人群分开。
从中走出一位头戴金冠,道袍更为华丽,绣着五行五色花纹,容貌也更有威严的修士。
看样子,像是五行宗的掌门。
他一脸严肃,但又隐隐含着一丝期待,走到了马车前,拱手道:
“在下五行宗掌门,恭迎庄前辈。”
此话一出,五行宗内知情的人,都目露寒光。
不知情的,则神色惊诧。
这马车里究竟是何人,竟然能让堂堂三品五行宗的掌门都躬身行礼,称一声“前辈”?
马车中,传出庄先生淡然的话语:
“换了几代了?”
五行宗掌门拱手道:“不瞒前辈,从那以后,已换了三代了。”
庄先生“嗯”了一声。
五行宗掌门目光一闪,便侧身道:“请前辈入门。”
傀老转头,看了眼庄先生。
庄先生则隔着窗帘,看了看五行宗的门槛,又微微抬头,将整座宗门,尽收眼底,心思衍算后,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他似乎才下定决心。
该走的路,总归是要走的。
那一天,也总是会来的……
“走吧。”
庄先生的语气中,藏着一丝复杂难明的决然。
傀老点头,看了眼墨画,墨画便拍了拍大白。
大白得令,就开始拉着马车,向宗门内走。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门槛高耸,将马车搁在门外。
五行宗的修士,从上到下,冷眼旁观,还有人冷笑,似乎是想给庄先生一个下马威。
墨画一挑眉,又拍了下大白。
大白瞬间心领神会,仰头嘶鸣,前蹄高迈,猛然下踹,将五行宗的门槛踩得粉碎,之后大脑袋讨好般,蹭了蹭墨画的小手。
墨画眉开眼笑,夸了夸大白,顺了顺大白的鬃毛。
大白昂首挺胸,拉着马车,悠哉悠哉地走进了五行宗。
五行宗从上到下,面色都是一怒,但同时又都敢怒不敢言。
只有五行宗的掌门,目光之中,闪着晦涩难明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