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和小孙之间带有性意味的接触是这样开始的:我的手从大衣前襟里伸进去,把她那两个小小的冷冰冰的乳房摸了一遍;与此同时,她的手也从衣襟里伸出来,揪住了我的耳朵,定好了位,来和我接吻。这两件事干好了,我又把大衣裹好,把她裹成个铺盖卷,放在膝盖上,又拿被子给她搭上腿。她在这个铺盖卷里宣布说,她现在很幸福,可以听我讲李先生和大嫂的事了。她还说,刚才不幸福,那件事就不能听,因为它属于幸福的范畴。我告诉她说,李先生现在是个大傻子,一天到晚只会摇头。大嫂是个老太太,头发掉了多一半。她说她不管这个。反正我最后也要变成老年痴呆,她也要变成老太太,这些都没什么,这些都能受得住。受不住的事是现在想要幸福却不能幸福。原来她的幸福就是被摸上一遍,再打成个铺盖卷,我既有手,又有打铺盖卷的材料,就可以给她幸福。这件事听了让人放心。我接着给她讲有关李先生的事,一讲到猫儿叫春,她就喵喵地叫唤。但是一点不像猫儿叫春,倒和一般的猫叫很像。小孙的行为通常就像一只猫,这里就包括了喜欢钻被窝,喜欢被包裹起来。但是猫就不会长雪白的小屁股和圆嘟嘟的乳房。
后来我又给她讲李先生的故事。我们院子有一片待拆的危楼,我常到那里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可拆的,结果就碰上了他们两个给大崔戴绿帽子。但是不是当面撞见,是在对面一座门窗都没了的破楼里。李先生他们待的也是一座破楼,也没有门和窗子,他们所在的地方比我待的地方矮半层。我看到的时候,大嫂的衣服都躺在地下了,摆得倒像个人似的。她只穿了皱巴巴的针织背心和床单布的大裤衩,跪在地下铺报纸。李先生的样子更难看,他脱得精赤条条,正在摆弄自己的那玩意。那玩意更难看,半直不直的样子,完全看不得。
但是小孙却说,这也没什么看不得,人家相爱嘛,什么东西都能拿出来摆布。像这类的话,她早就听说了。前些日子她申请结婚时,有一些护士大姐吓唬她,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比方说,女孩子结婚时都要过一关,就像猪要挨杀一样。要是快刀子热水,死了也就完了。就怕碰上了钝刀子,软刀子,想死都死不了,那才叫难受哪。还有人说,遇上丈夫不成,就得拿手给他弄,后来就像摆布了死人,洗八遍手也去不了那股恶心劲。小孙说,那些话一点也吓不倒她,因为她是大夫,死人都敢摆布。她又说,让我摆布一下你好吧?也许能把你的阳痿治好呢。我说:算了,不好意思。她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让你摆布了。这时候我闭上眼睛,小孙那双小手就出现在眼前。指甲老是剪得那么短,并且洗得老是那么白。这双手拿东西有个特别的样子,比方说,转个旋钮,从来不去抓,而是用侧握的姿势。拿个东西也是很用力,很仔细的样子。把自己交到这样的手里,大可以放心。所以我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吧。待会儿可别埋怨我。她说,绝不会的。咱是这样的人吗?
我想,假如女人都像小孙那样好说话,世界上就不会有阳痿的人了。但是我前妻就不是这样,她心情激动,满脸通红,上了新床就躺倒了像个死人。全身绷得甚紧,以致我把自己想象成一支打井队,要在地层上钻眼。但是我做这种对比,丝毫没有挖苦前妻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是我阳痿嘛。小孙说,你别紧张,就当咱们俩在一块吃个桃。这是因为咱们好嘛。她还帮我脱衣服。然后我平躺下,她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把把说:王二,家伙很大呀。我告诉她说,这是马大夫用铅锤拉的,原来没这么大。等到她伸手兜了我几下,那东西就膨胀起来。于是她又说:你这就叫阳痿呀!我说平常我是阳痿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她说,你说这话就叫没良心了。什么叫“也不知怎么了”?这是因为我呀!
干这事时,小孙骑在我身上。也不知是为什么,开头很艰难。她一面从牙缝里吸凉气,一面说:刚才哭过,影响了情绪,里面很干。我觉得也是很干,就说,要不算了吧。她说:哪能算了。你不懂,老实躺着吧。于是我就闭上了双眼,一动也不动。后来就湿了,也进去了。从这时开始,我就不算是个阳痿病人。她向前俯下身子,我伸出手来抚摸她。我摸她的脸,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就出现在我眼前。我甚至看到了她脸上有几粒雀斑,是我以前没看见的。像我这样的人,一点也不怕变成瞎子。睁着眼能看见的,闭上眼我都能看见。
后来我又把手放到她肩上,大拇指和食指触到了她的脖子。她脑后那些乌黑的发根就进入我脑海里了。我最爱雪白皮肤上那些乌青的发根了。今后我可以尽情地亲近那些乌青的发根,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前景。我的手还可以伸到这个小小的身体的任何地方,但是我不想那么做,我就想停留在现在这个地方。
后来她把身体俯得更低了,这时我能感到她呼出的热气。等到事情完了,她在我身边躺下时说道:咱们俩同时达到了性高潮,这很重要。我问为什么重要?她说这样我也不必为你服务,你也不必为我服务,性生活谐调,好呗。我想,要是能搂着她睡一觉,那就更谐调了。谁知她是那样的不老实,睡了没有五分钟,就撩开被子坐起来,说道:你等我一会,就从我身上跨过去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