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那么,除了药物和仪器的治疗,还会有其他治疗办法吗?”
“当然有……针对冰毒吸食者最顽固的心瘾,我们有三大措施。”对方说:“一是针对正性强化,帮助患者确立对快乐和幸福的概念的认识,训练患者在日常的生活中,发生美,发现快乐,搜寻幸福。
“一个长期吸食毒品的人,只会通过吸食毒品来获得快乐,便丧失了在其他方面发现快乐,发现幸福的能力。那些曾经的令他们感到快乐的,幸福的事情,自从他们吸食毒品后,相比从毒品中获得的极大的快感而言,显得微不足道,因此就被人们忽略,甚至知觉成不快乐的。
“例如,追求快乐是人们的本能,由于服用苯丙胺后导致极大的快感与兴奋,其他的,那些曾经另我们兴奋的事情,相比服用苯丙胺后的极大兴奋而比,显得那么的不足和小,于是我们便认为,那些曾经另我们兴奋的事情都是不兴奋的了,那些被我们认为很小的快乐,我们感觉不到了……这是戒冰毒心瘾的常见方法之一。”
“哦……”我点点头。
“二是针对负性强化。逃避痛苦,作为人的一种本能,我们必须了解患者逃避的这个痛苦到底是什么,并帮助其解决。而这种痛苦多半是被压抑着的。”
“哦……”我的心一动,不由想起了章梅的经历。
“第三呢,就是针对社会学方面。主要从患者的人格方面入手,通过类似与政治思想教育或者其他的方法,目的在于帮助树立患者的道德观、价值观、荣辱观等,明确毒品的危害,通过训练患者的意志力与自我调控的能力。”
对方继续说:“当然,我还需要说明一点,戒毒没有灵丹妙药,吸毒者不要迷信或幻想有什么戒毒的特效药,只有医患双方紧密配合,搞好互动,只有横下决心进行科学的综合治疗,才能彻底摆脱毒瘾。”
他的回答让我很满意,我不由放心了许多。
之后,我为章梅办理妥当了一切入所手续,缴纳了足够的钱,所里有专人带章梅去宿舍。下午就开始为她安排进行各项必要的检查,开始初步确定治疗方案。
安顿好章梅,我准备离开。
章梅送我到门口,我对她说:“回去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有空会常来看看你的……你要安心在这里治疗,要好好配合医生进行治疗。”
章梅点点头。
我仰脸看看天空,对章梅说:“没事的时候,你就多看看天,多呼吸呼吸自由的空气,多想想你的明天,多想想美好的生活。”
章梅又点点头,抿了抿嘴唇:“兄弟,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易克,容易的易,克服的克。”说完,我转身离去。
开车走了一段距离,我从后视镜里看到章梅还站在戒毒所门口,看着我离开的方向……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秋桐的手机短信:“喂——今天上午在人民广场看到一个开出租车的,似乎是你呢。”
我回复说:“你说对了,的确是我!我本想来和你打个招呼的,无奈车上有客人,催着走。”
“哦,你开出租车干嘛?”
“体验生活。”
“真的?”
“真的!”
“我应该相信呢还是相信呢?”
“你应该相信还是相信!”
“那好吧……我信了吧。”
“信就对了。”
晚上,在方爱国宿舍的发报室,我神色严峻地对方爱国说:“准备给大本营发报,请总司令本人亲阅。”
我知道此事必须要告诉李顺。
不但要告诉,而且我要亲自告诉。
因为我知道,有方爱国知道,此事是瞒不住李顺的,即使我不报告李顺,李顺也同样会从方爱国那里知道,那我反而被动了,与其这样,不如我先报告。
既然李顺肯定会知道,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当然,我报告李顺此事的原因除了刚才这一点,还有一点我或许自己不愿意正视不愿意直面甚至不愿意承认。那就是我自己也说不出我告诉李顺章梅的事情是否出于和秋桐有关的某些心理,换句话说,我是否带有自己某种不可告人的私心。
此时,我不知道章梅的突然出现对我对李顺对秋桐甚至对包括小雪在内的大家意味着什么,不知是喜是忧是好是坏。
大本营很快回电,一长串惊叹号后面,是一长串问号,之后,是一长串省略号……
之后,没有任何东西了。
整个电文除了这些,没有一个字。
这是典型李顺风格的回电。
从回电里,我似乎看到了李顺此时的心情,看到了他内心正在翻涌的惊涛和骇浪,看到了他极度震惊之后的高度疑问,看到了他疑问之后陷入的长长回忆和深思……
此时,李总司令无言,却胜过千言。
看着李总司令的回电,我陷入了沉思,我想琢磨透彻李顺此刻的心境,我想琢磨透彻李顺回这电文的意图……
没有任何一个字,也就是说,没有做关于此事的任何指示,也就是说,对目前关于章梅的事情,关于我对章梅做的事情,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这,是什么意思?是李顺故意要如此表态呢还是一时他没有考虑好该如何处置此事?毕竟,章梅的突然出现,对于李顺来说不管是喜是忧是好是坏都会让他震惊都会在他的心里掀起九级地震,在目前的情形下,他必然要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做出某些他以为是正确的决策。
隐约意识到,章梅的出现,似乎将搅动很大一个局的翻涌,似乎将打破一直以来的某些均衡和平衡态势。
我将电文收起,决定静观其变。
虽然章梅告诉我她会自觉戒毒不让我安排人陪同协助她,虽然我当时也答应了章梅的要求,但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让方爱国他们轮流在戒毒所门口24小时不间断值班,防止出现意外情况。一方面是防止章梅半途而废逃之夭夭,一方面也是暗中保护章梅的安全。
我向方爱国他们四人做了安排。
他们都立刻答应下来,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和疑问,没有人表现出任何好奇。
当然,此时,他们心里或许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或许只是明白了个大概。但他们没有对此事多说一句话,没有发表任何议论和评论。
我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素质不错。
第二天,我把此事告诉了四哥。
四哥听完,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句:“该来的早晚会来。”
我也颇有些感慨。
“你不打算让小雪和章梅母女相见?”四哥说。
“她们能不能见面,这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李顺,相对来说,这其实是他的家事,我是不能乱掺和的……不过,在李顺给出明确的答复之前,我是不打算告诉章梅她的孩子还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小雪的。”我说。
“这多少有些残忍。”四哥说。
“是的……是有些残忍……不过,没办法。”我说。
“对大人很残忍,对孩子更残忍。”四哥又说。
我没有说话。
“你认为李顺会如何处置章梅?”四哥说。
“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李顺对章梅现在是否还有感情,不知道他会不会恨她……如果有感情,又不知道李顺会如何处理目前的关系,如果是仇恨,更不知道李顺会对章梅采取什么措施……不过,我知道一点,李顺现在对女人是很厌恶的,他根本不愿意谈起女人来。”
“你要知道他厌恶女人的原因和根源,他不愿意提起女人,但不代表他不愿意谈起章梅……我总觉得,李顺仇视天下女人的成因,不在于其他,就在于章梅,章梅是李顺心理巨变的根源所在,现在章梅出现了,或许对李顺的心理又会产生某些影响和变化。”四哥说。
我觉得四哥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不由点了点头:“或许是这样的。”
“假如李顺憎恨章梅,勒令你把她杀掉,你会执行吗?”四哥问我。
我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会,我绝对不会去杀了小雪的妈妈。”
“那假如李顺要是直接命令方爱国他们去做呢?”四哥说。
“这……”我一时语塞,显然,我明白,如果李顺越过我直接给方爱国他们下命令,他们是会不折不扣执行的,如果我阻拦,他们甚至会对我也下手。虽然他们名义上是接受我的领导,但他们还同时接受大本营的指示,垂直管理,双重领导啊。
我想了想,对四哥说:“我觉得李顺不会下令杀死章梅的,不管怎么说,不管章梅之前如何对不住她,毕竟他们有过一场,毕竟他们之间还是有过感情的,毕竟他们还有个孩子,毕竟章梅是小雪的妈妈,即使李顺再恨章梅,他也会看在小雪的面子上放过她,不会对她怎么样……再说,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李顺心里也未必就真的会恨章梅。”
四哥听了,点点头:“也许是这样……我其实是不希望因为章梅的出现导致目前相对平稳的局面出现大的动荡和波折……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搅合进去……或许,李顺也会有这样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