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要给老班长当孝子,我也早就想担任这个角色,要不是赵海鹍莫名两可的态度,我早就想说这句话了。
因为我懂得礼数,我更是知道,只有给老班长披麻戴孝,我才有身份对这场丧礼“指手画脚”,才有资格阻止断天师的诈骗和胡闹,我才能介入赵家的事务。
虽语出惊人,但也是深思熟虑。
不过让我欣慰的是,我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特别是同年战友赵宏的支持。
他也实在看不下去这场十足的闹剧了!
和红叶一样,赵宏走到我身后,发声挺我道:“老班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战友就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兄弟,我兄弟守灵,我也跟着守!”
有了赵宏给我撑腰,我顿时感觉自己底气硬了不少,也更让赵家夫妇无从反对了。
他们不认我这个徒弟,总得认我这个战友吧!
就这样,我和贤红叶,赵宏统一了战线,一起横眉冷对,到要看看这断天师怎么穿透我们三个人的铜墙铁壁。
与我们的气宇宣昂所不同的是,此时的断天师,已经处于极度尴尬的境地。
这场面,不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了,更不是他忽悠赵家夫妇几句,就能改变的了。
断骗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愤恨的看着我,同时不忘威胁道:“你们胆敢破坏贫道的法术!好!到时候你们被赵海鹏这厉鬼杀了,可别说本道爷不仗义!”
他身口不一,撂下一句狠话之后,却转身准备开溜,走的时候还不忘了拿上自己的破木匣子和装着钱的马甲。
这孙子终于认怂了。
可就在断骗子转身,即将开溜的时候,却突然又出了状况。
一个血淋淋的东西,飞速的从院墙的角落里跑了过来,直奔着他就无声的跑了过去。
鲜血淋了一地。
那玩意速度太快,浑身还血滋呼啦的,真好像一颗人的脑袋。也看得我们眼神一瞪,神经在一次绷紧了起来!
这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引来了在场女士们的大呼小叫,也更让我一头雾水。
这突然闯入的“妖物”,到底是哪里来的?
飞快奔跑中,那东西不偏不倚,猛然撞上了断天师的大腿,才立刻停了下来,蜷做一团,不停地颤抖着,依旧咕嘟咕嘟往外冒着血。
它这一停,我才终于看清,那血呼呼的东西不是别的!却正是那只,被断天师一剪子剪掉了脑袋的十年禿尾巴大公鸡!
没了脑袋的鸡身子,来找断天师报仇了!
因为是红案厨子的关系,我对鸡这种动物非常了解,这东西有个荤名叫“赤命翁”,名字的由来与鸡的一种非常独特的生理现象,紧密相关。
形象的说,这种现象就是它能“剁头不死,赤血还生”。
鸡这动物,比一般的高级动物生命力要旺盛的多,很多时候一刀把它脑袋砍下来,即使身手异处,它的身子也完全可以在没有脑袋的情况下活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还一边流血一边奔跑。
外国人甚至做过一个实验,据说只要措施得当,这种无头鸡存活两三个小时不是问题,最长的,据说活了十八个月。
可能也因为鸡的这份顽强吧,这东西自古就被认为是阳气极重的存在,而且越老越阳气重。要是真活到了十年生的大雄鸡,它的阳气甚至会化为血毒!传闻,那可是比砒霜还厉害的“阳毒”一滴血能毒死赤头蜈蚣!
也因此,民间素来有“千年王八轻如毛,十年鸡血毒如刀!”的说法。
所以,正经的厨子,是绝对不会给顾客做老鸡肉吃的,别说十年的鸡,就是两年以上的鸡也不能上桌,原因就是这东西阳气太盛,已然成毒,冒然吃了,有害无益。
所以,当这只没有脑袋的大公鸡摇摆着身子,撞到断天师的时候,我很快平静了下来。
在正常不过的现象了,没什么可稀奇的。
但相对于我们的冷静,这不明就里的断天师反倒是吓了一跳。
断天师根本就没有当骗子的职业素质,他自己甚至没有勇气看棺材里睁开眼的死尸,更没勇气面对这只没有头还能满街跑的血鸡。
断天师看了一眼那只满身是血的断头鸡之后,立刻猛抖了一下,紧接着“嗷!”的喊了一嗓子。
随后,他指着那鸡就说:“你这厉鬼!还敢让死鸡来吓唬我……我,我回去请祖师爷来收拾你!”
断天师这一句话,就等于变相承认漏怯了,那语气中非凡没了早先的强势,反而还有要开溜的意味,真真的是被这突然诈尸的鸡吓傻了呀!
说话间,断天师在也不顾颜面了,他哆哆嗦嗦的往赵家大门口退去,走的也不快,显然是腿肚子被那诈尸的公鸡吓软了,似乎......也有怕在刺激到那鸡的一层意思。
不过,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断天师似乎越是害怕,这麻烦事还越是找他。
就在断天师刚退两出步半的时候,那只站在地上,呆立不动的无头公鸡……立刻冲断天师脸上猛喷了一股鲜血!
鸡血从鸡腔子里喷出四尺多远,正好打在断天师那即将回头,且惴惴不安的脸上!
断天师……变红脸关公了。
这一口血鲜血,彻底把断骗子打回了原型,也成了压死耗子的最后一颗稻草。
被鸡血猛一刺激之后,断天师心里崩溃了。他一边跑,一边狂喊着“有鬼!鬼呀!”,跌跌撞撞,步履阑珊的跑出了赵家的院门。
他的疯狂,也带来了现场的一片凌乱和欢笑。
我虽然懂得这其中的原理,可无奈于我那位玉秀嫂子并不知情,而且我看得出来,赵海鲲也不知道,虽然他是五脏庙里的厨子,但却是专司面点的“白案”,看样子......他是不知道的!
他们两个人,显然也被这突然的情况吓傻了,断天师一跑,这赵家的主人,也就跟着乱了分寸。
桂玉秀忌惮的看着那还在喷血的无头鸡,扯开嗓子冲断天师喊道:“天师!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呀……”
相对于桂玉秀,赵海鲲则显得比较镇静,但他还是扶着自己的轮椅,招呼自己的媳妇道:“快带我出去!绝不能让天师跑了呀!他跑了,咱们怎么办呀……”
……在一片长乎短叫中,桂玉秀推着赵海鲲的轮椅也跟了出去。阿四和赵宏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冲出了赵家大门。最有意思的是那只原本站立不动的无头鸡,可能因为外界的声波刺激,居然也撒开退,随着人群跑了起来。
这老班长的灵堂上,一下子空旷了不少。
虽然我很想趁机出去,打断骗子一顿,但是我的腿只动了一下,终究又收了回来,没有跟着大伙出去看热闹。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场面安静之后,我回过头,走到老班长的棺椁之前,看着那里边依旧微微睁眼,死不瞑目的班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缓慢的把班长的眼睛合住,又把那只“碗斗盖天”的黑碗轻轻的放在老班长的额头。
我喉咙咕噜道:“班长啊!由我守着你就安心的去吧!这赵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没人,在折腾师父你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我深深的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响头。
这个时候,一只素手轻柔的放在了我的肩膀之上。
我抬头顺着手看去,发现是唯一没有跟出去看热闹的贤红叶。
我站起身子道:“不出去看看?”
红叶一脸厌恶道:“都是血,有什么好看的……和你说点正事。”
我看着她严肃的脸色,不由得也跟着拧眉道:“什么?”
她开门见山道:“你感觉那个断天师怎么样?厉害么?”
我抬起眼,以一种非常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这问题问的真没水平。断天师大骗子一个,而且胆小怕事,骨瘦如柴,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差劲的骗子了。
所以,我想都没想的回答道:“丫就是一卖狗皮膏药的无赖!没什么本事。”
“你错了!”贤红叶表情严肃,纠正我道:“断天师这个老家伙‘道行’非常高,他刚才一直在装疯卖傻,而且……”
红叶说道这里的时候,表情忽然变得惊悚,她一字一顿,生怕我听不清楚的告诉我道:“刚才断天师‘做法’的时候,差一点就要了你的命!”
贤红叶的话,简直如当头棒喝!
我知道,红叶是一个观察能力很强的女人,她说话,必然有理有据,绝不可能是耸人听闻。
但要我相信那举手投足间透着滑稽的混蛋道行高深,还差点要了我的命,也还是非常有难度的。
我自己甚至都不能说服自己。
况且,他杀我干什么?我和他并没有过节,虽然我坏了他的骗局,还踹了他两脚,但双方也不至于交恶道要取对方性命的地步吧。
我知道,单凭我自己的脑袋,肯定是想不通这其中的因由的,要想知道这其中所有的关键,我还得请教善于观察和推理的贤红叶。
但就在我想继续询问红叶这其中的关节之时,我们突然听见赵家的大门外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嚎叫!
紧接着,一个干嗓的声音从门口隐约惨叫道:“死人了……死人了……”
我和红叶闻言,都同时一个机灵!往赵家大门口跑去,这关于断天师的话题,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