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化悲愤为食欲，何念薇难过的时候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摇了摇头：“不想吃。”

　　张悦便道：“那就吃点水果，今天我家好多亲戚来看我，又是牛奶又是水果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喝核桃露，你提一箱牛奶走吧，姑，你给念薇个桃子，她喜欢吃桃。”

　　何念薇偷觑了眼张悦妈的脸色，因为张悦是她姑照顾的缘故，何念薇和张悦姑的关系要比和张悦妈的关系好。张悦妈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何念薇给看到了。

　　“不用了，你自己喝就行，你现在......得喝点有营养的东西。”何念薇说不出生病两个字，先前她还觉得张悦妈迷信，结果自己也是，仿佛她说张悦生病，就真的要生病了。

　　张悦姑洗了个桃子给何念薇，何念薇伸手接过：“谢谢阿姨。”

　　她拿在手中，没第一时间吃，无意识的摩挲着桃子，想着她要问什么问题来着......

　　“今天半夜是你给我的电话吗？”何念薇把手机打开，把那条三十秒钟却没说一句话的通话记录给她看，时间是三点二十四分。

　　张悦瞧了一眼，脸红的说：“我进来医院，心里害怕嘛，就想给你说，没想到那时候突然身体疼，就没说话。”

　　“疼的连话都说不了？”性格再怎么大大咧咧，也有害怕的时候，当初她妈去世的时候，自己不也一样哭着给张悦打电话吗？

　　“嗯。”张悦说，“你无法体会那种感觉。”

　　在医院待了两个小时，何念薇就被张悦赶走了，此时外面天已经黑了，白天明明那么热，晚上却很凉快，微风吹到身上，舒舒服服的，医院对面有几家餐饮店，霸道的食物香气穿过川流不息的马路，钻进何念薇的鼻子里，许是和张悦在一起的两个多小时，她都一直没事人一样，何念薇就没那么难过和伤心了，情绪恢复平稳，身体就开始叫嚣了，她摸了摸肚子，骑车到对面，去了间包子店吃晚餐。

　　这间店的灌汤包一笼才六块钱，在她这个四线小城市也是很便宜的价格，市中心的夜市灌汤包是九块。何念薇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张悦发过去：“医院对面的包子好便宜，才六块钱，等你出院，请你吃。”

　　吃了一笼灌汤包，喝了碗蛋花汤，回家前看了眼手机，张悦还是没有回，苏念薇没有太担心，毕竟她才亲眼看过了张悦，人好好的，会说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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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内，张悦妈把亲戚送过来的牛奶，核桃露一一放到病床底下，随后坐到床边，张悦爸累了一天，还没睡觉休息，又不放心张悦一个人在医院，只能让张悦妈过来看着。

　　张悦想让她姑看着，不想她妈看着。她和她妈接触的时间少，一个又是八零后，一个零零后，思想的交锋令她俩没说几句话就要吵一架，后来张悦就学会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她姑也要上班，不能麻烦她，张悦撅了撅嘴，百无聊赖的喝着水。

　　“你说你，少吃点那垃圾食品，就没这病了。”

　　果然，张悦和她妈仿佛天生犯冲，一说话就让人生气。张悦翻了个白眼：“我哪天天吃了？你和我又没住一起，你知道我天天吃？”

　　张悦上学的时候，她爸工作忙，都是她姑姑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每天来她家里做饭，她妈又是怎么得出她每天吃垃圾食品的结论的？

　　张悦妈冷笑一声：“我每次去找你，你不都在外面吃饭吗？”

　　“你光记着我在外面吃的时候，怎么不记着我在家里吃的时候。”张悦撇撇嘴，觉得她妈很没道理，况且就算真吃，还能吃出这种诡异的病？疑似神经功能障碍，什么东西......

　　“等你出院以后，我每天去你家里做饭，正好看着你和你弟。”张悦妈不容拒绝的说。

　　“不用你！我姑给我们做饭了！”张悦像只被入侵领地的小兽，声音瞬间拔高，全身的防备竖起，层层保护起自己。

　　“你姑没有自己的家庭了？”张悦妈也提高了嗓门，尖锐的嗓音像针一样刺进张悦的耳朵里，“你现在住院，还不是我看着你！”张悦妈没好气的说。

　　明明是姑姑和爸爸看了她一晚上没睡觉！你下午姗姗来迟，打扮的像个要参加晚宴的贵妇，怎么倒成了你好心看护我？张悦心中的火焰瞬间炸开，她怒道：“谁用你看了！你想看张兆明就看他好了，不用你看我！”

　　张兆明是她弟弟，今年上高一，是她爸妈离婚前生下的孩子，离婚后和张悦一样跟了爸爸。大学毕业以后她妈催着她相亲，张悦说自己不结婚，她妈就说那你老了谁养你？我有张兆明养。张悦很反感她的思想，和她说了几次之后发现并不能改变，便识趣的不说了，她妈的思想已经禁锢了，谁也无法改变。

　　“我是你妈！连给你做个饭都不行了？”

　　我可不想要一个出轨的妈妈！这句话在张悦嘴巴里转了个圈儿，又吞回了肚子了。其他病床上的人已经看过来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家里的事儿，磨了磨牙，她翻了个身，索性不去看她妈。

　　张悦妈像是打了胜仗，乘胜追击一样，以前在微信上她和女儿聊天，教育女儿，女儿不听，还反过来骂她，怼的她哑口无言，今天居然先败下阵来，她信心更盛，推着张悦的腰说：“听见没有，等你回了家我就每天去给你和你弟做饭。”

　　凭什么！凭什么一句话就能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和你接触很不自在？我不想和你接触，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接触。张悦故意不理她妈，脑袋里却想着想给她说的话，忽然，从肚子开始，那股疼痛又开始了，仿佛她被人扔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风车电掣的车辆从她身上一遍遍碾过。

　　舌头也不像是自己的了，仿佛失灵了一样，她想叫出声，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身体不住的颤抖，像得了帕金森似的。张悦妈终于发觉出一丝不对，站起身弯腰看过去，这才看到张悦惨白的脸色，急忙跑出去大叫护士。

　　她在女儿面前再怎么威风，再怎么以一副高高在上教育者的姿态，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免慌了神，看着三四个护士把女儿推走，她在一边手足无措，什么也帮不了。对了，可以给她爸打电话，张悦妈从包里翻出手机，紧张不安的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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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念薇回到家，站在床前，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蹦极似的，任由身体往前栽倒，然后摔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她觉得这样子很舒服，像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面团，摔在案板上一样。闻着床单上散发的薰衣草香气，她回想起今天的事，仍然心有余悸，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住院了。

　　神经系统功能障碍......她念着这个名词，趴着在手机上搜索“神经系统功能障碍能治好吗”“神经系统功能障碍发病症状”“神经系统功能障碍要多吃什么”......

　　医生说疑似，还需要留院观察。何念薇当然是希望张悦什么病都没有才好，她把手机丢在床上，去洗脸刷牙去。

　　卫生间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何念薇惊奇的发现，脸上竟然没有一点油光。她以前喜好吃辣、重油的食物，导致她出去一天，脸上都像抹了一层油光似的，所以她的包里必须得放一盒散粉，不过再好的散粉，也不可能让她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油光。

　　“难道是因为去美容院做的补水项目？”何念薇自言自语道，她多年前看了一个美容文章，是说水油平衡，油多了，就要补水，从那时候起，何念薇除了买补水的护肤品以外，每天也要多喝水，皮肤状态这才好了一点。

　　皮肤变好，她心里自然是愉悦的。说起来，何念薇不化妆的时候，清秀可人，化完妆也算一个大美女，不过她毕生追求素颜之美，觉得素颜好看，那才算真正的大美女，既然五官已经改变不了，那至少让皮肤变好，所以护肤一直没有落下。她洗完了脸，凑近镜子仔仔细细的看，心里美滋滋的，据她的观察，她的皮肤是真的变好，而不是错觉。看来在美容院做的项目还是有点用的，等张悦好了，再和她一起去。

　　想到张悦，她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界面，最后一句话仍然是她发的，张悦没有回复。

　　她皱了皱眉，在聊天框里打字：“睡了吗？”

　　想了想，又一个个删掉，张悦现在还生着病，说不定早就睡了呢。遂不再打扰她，洗漱完上床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