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更在乎他吧。
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睫毛开始颤动起来了,瞳孔也像是在收缩,她的脸微微皱着,不管怎么挑剔地去看,都能从那张圆乎乎的脸上找到满满的两个字。
——担心。
是在担心他呢,因为说自己的伤口不舒服。
瞧,她着急的眉毛都扭起来了:“又痒又痛……全身都很痛吗?”
“痛哦。”
“那你不早说,痛死你啊!”
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禅院甚尔愉悦地注视着她,或许是太在意了,不想让她的视线被别人抢走。
所以无师自通了那些狡猾的说法,眼睛眨都不眨的骗她。
“明明是你一直忽略我啊,才第一次见面就和那陌生的小鬼聊的那么开心,都忘了我在身边吧。”
这语气,真是做作到了极点,换成以往,他是打死都说不出这种古里古怪,让人一听就像捏拳头揍上去的话的。
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了,示弱的,仿佛在邀宠一样的,明明是那些禅院家的女人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死都不会说!
但现在,每说一个字都觉得愉悦。
从舌尖到大脑,再到心脏,这种战栗的情绪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流淌,无法控制的路过他的左手,让他握着她手腕的指尖都开始发抖。
他听到自己用那种恶心的腔调,说个不停:“那我只能在旁边继续当盆栽了,本来想等你聊完之后再和你说的,但是你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还要去听他弹琴,我实在是忍耐不住了,才打断你们的,结果你现在还怪我?”
弥生幸叶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嚯,说到最后,结果却成她的错了?
她都气笑了,直接在他手臂上打了一巴掌:“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言灵师都没有你的口才好。还有,说什么小鬼,不可以那么没礼貌。”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表情正常,仿佛没听到他俩对话的太宰治:“哒宰,真是抱歉啊,甚尔他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不是故意失礼的。”
太宰治似笑非笑的,软乎乎的头发搭在脸侧,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天使:“没关系,弥生酱不用和我道歉,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嘛,我是不会生朋友的气的。”
他那么善解人意,弥生幸叶更不好意思了。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他太贴心了,不像甚尔那家伙就只会跟她抬杠。
所以本来就觉得为难的话,现在说出来更加烫嘴:“哒宰你真好,但还有件事……不好意思啊,那个钢琴曲我暂时不能去听了。”
她指了指旁边梗着脖子一脸不爽的人:“这个家伙有些不太舒服,我要先带他去换药。”
太宰治笑容不变:“当然可以,钢琴曲什么时候都可以听呀。而且弥生酱要在这里住很久吧,今天不可以还有明天,明天不可以还有后天,总会找到合适的时间的,你说……是吧?”
他对着弥生幸叶,眼神却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微微挑起,略过她的头顶,看向了那个惹人厌的家伙。
就像是在说——你能拦我多久?
禅院甚尔确信自己非常准确的接收到了他眼神中的信息。
真是让人火大的家伙,明明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长的就像是一副什么都不缺的模样,为什么要像个乞丐一样,盯着他的东西不放?
禅院甚尔真的很讨厌他,很轻松的就炸了:“喂——小鬼。其实心里很不爽吧,因为被拒绝了,所以感到很丢脸,就说出这些话来假装安慰自己吗?”
“虽然我们两个的性格有些合不来,但你也不用这么揣测我吧。”
太宰治笑容苦涩了起来,被质问了也没有生气,反而看向弥生幸叶,一脸无奈的问道:“弥生酱也这么觉得吗?”
被甚尔突然暴增的攻击力震撼到失语的弥生幸叶:“……”
这家伙真的是无差别攻击啊,该说不愧是他吗?第一次见面就说要天天揍她的家伙,相信他会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不给她惹麻烦才最不可能吧!
她感觉自己的额头都在发胀:“……没有,哒宰,你不要理他,他这家伙从小是吃毒药长大的,早都已经五毒俱全了。”
太宰治像是被她的形容逗到了一样,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不会哦,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要弥生酱相信我就好了。”
“那以后再约?很期待哒宰你的钢琴曲!”
“嗯嗯,我也很期待呢。”
一直到前面手拉手的两个人的背影都看不到,太宰治才收回脸上的笑容。
这就是幼驯染吗?
明明嘴上一直在说着抱歉,因为对方的失礼而感到很无奈很头痛的模样,但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毫不掩饰的维护对方……
明目张胆的偏爱,有恃无恐的占有欲。
真是……令人嫉妒的关系啊。
·
大人们都在商量事宜,小孩子们在聊天,房间早都被安排好,带过来的行李也已经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弥生幸叶让伊藤把药盒拿过来之后,就让她离开了。
完全西式的房间内,两个小孩面对面坐着。
“还看,快把衣服脱了。”弥生幸叶瞪了他一眼,手里动作不断,一会儿就把东西都拿出来了。
“你还是不够痛,不然怎么有力气在那里和别人吵架。”弥生幸叶戳了戳他的额头,“我们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诶,你好歹收敛一下。”
禅院甚尔被她戳的脑袋往后仰,她力气不大,也没有留长指甲,戳上去一点也不疼,但他就是委屈了。
“你这是在为了他指责我吗?”他脱衣服的动作停下来,绿眼睛倔强地盯着她,颇有一种她要是说是,他就把衣服穿上,不再让她碰的架势。
这家伙……
弥生幸叶直接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我妈妈说的话你是一点儿没听啊,就这她还让你看着我呢,要真什么都听你的,咱俩今天晚上就能被赶出去。”
“喂——头发都乱了!”
禅院甚尔甩了甩头,被打了一巴掌也不生气,而且像是被她的话安抚到了,没有再闹脾气,乖乖地脱起了衣服。
但碍于心里那不大不小的疙瘩,还是没忍住顶了回去:“这怎么能怪我,是你的态度太奇怪了吧,和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那么像,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勾搭一个朋友回来。”
弥生幸叶正在检查着他身上的绷带,看起来都好好的,也没有流血的情况,但是又怕只是流了一点点血,所以没看到,就准备先拆开一个绷带观察一下。
原本手都放上去了,听到他这句话,瞬间没好气的又拍了他一巴掌:“什么勾搭,讲的真难听。人家是这里的小主人,我只是想和他打好关系而已。”
“那也没必要约着去玩吧,还听他弹钢琴……”
禅院甚尔的声音低了下来,被她拍了好几巴掌的头发也软塌塌的,陷入在灰暗的小情绪中,看起来就像个emo小狗。
绷带拆到一半没办法继续了,总觉得不把人哄好的话,后面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没有安全感的话。
弥生幸叶从背后跑到他面前,因为他低着头,没办法看到眼神,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手趴在他的膝盖上,透过刘海间的空隙,抬头和他对视着。
“吃醋了吗?”
禅院甚尔眨了眨眼睛,嘟嘟囔囔道:“才没有吃醋。”
她拍了拍他的膝盖以示警告:“好好把心里面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的话,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嗯。”
“嗯什么?”
“……吃醋了。”
弥生幸叶这才笑起来:“这不就好了,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面,还用那种傲娇的语气……要不是我能听懂你的意思,你这家伙得受多少委屈啊。”
禅院甚尔目光闪烁了几下,看起来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也许是被戳破了伪装之后破罐子破摔,他本来还因为她的靠近而往后仰着的身体也重新回到了原处,甚至还微微俯下了上身。
“他说让你去听他弹钢琴的时候,我不开心。”
弥生幸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呢?”
禅院甚尔耳朵尖发红:“……我不想让你去。”
“那我就不去了。”她一点都没有犹豫,甚至听到他这任性的要求也没有生气,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早这样说就好啦,反正甚尔最重要。而且我说了很期待和你的旅行的,所以希望甚尔也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那么没有安全感的试探来试探去了。”
他抿着嘴:“你会烦吗?”
“那倒是不会啦,只是不希望你那么累。”
禅院甚尔没吭声,弥生幸叶也不觉得他能那么快就改变自己。
反正一步一步来嘛,等他们长大还有好久,只要在他离开去做术师杀手之前,让他能洗掉自己从前所有的阴影,从禅院的泥沼里爬出来就好啦。
身上脏了没关系,洗干净就好,记忆不快乐也没关系,用新的替换掉就行啊。
她会拉他出来的,让他能健康开心的长大,成为一个人格独立思想独立,再也不会惶恐不安的大人。
弥生幸叶打了个哈欠,今天一天她也挺累的了,现在气氛放松又舒适,甚尔的腿也肉肉的,让她忍不住有些想睡觉。
但是还太早,毕竟晚饭还没吃,所以脸颊趴在手臂上,蔫蔫的看起来有些困倦。
她安安静静的,禅院甚尔看她趴在自己的腿上,银白色的头发柔顺的垂在一侧,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满足。
她真的好小只,脸就一点点大,手也一点点大,现在趴在他身上,还是只有一点点大。
笑起来的时候很可爱,流眼泪的时候很可爱,气得瞳孔明亮的时候更可爱,就连现在懒洋洋的,像是没骨头一样的惫懒模样,都好可爱。
而且,她毛茸茸的,好想揉一揉啊。
禅院甚尔蜷缩了几下手指,原本想问一下的,可是忍不住……还是忍不住想试探一下。
所以什么都没说,直接把手放在了她脑袋上……
没有被甩开,也没有被拒绝,她甚至还晃了晃脑袋,像是在催促他一样。
禅院甚尔笑的眼眶都有点湿润,一边小心翼翼地揉着她的头发,一边慢吞吞的和她说话。
“弥生幸叶,我不会弹钢琴。”
他甚至连钢琴都没有见过,所以会嫌弃他吗?会觉得他丢脸吗?
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
没有明亮的笑容,也没有昂贵的衣服,更没有一听就很华丽的才艺……
“真巧,我也不会。”
他睁大眼睛,听到她说。
“唔……既然不想让我去听别人弹钢琴的话,那甚尔弹给我听可以吗?反正不会弹钢琴,也不代表不能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