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言重了。”
虽然心有感激,但郑和还是婉拒了朱高炽的好意。
不是他自命清高。
而是身为内廷权宦,皇室总管,在朱棣没有龙驭宾天之前,他是不能将自己的忠心给予第二个人的。
哪怕这个人是未来的太子也一样。
否则朱棣能够把他提起来,赐予他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也能挥挥手将他给按下去,坠入无边无际的地狱深渊。
毕竟,在明朝,皇帝想要处理一个大臣或许很难,时刻都要面临勋贵阶级和士林乡绅的反扑。
但处理一个内侍嘛。
呵呵,连付诸公文都不需要,只消遣人前往,附带兵甲一二,便能当场拿下。
至于反抗?
这个词汇从来都不在明帝国的统治概念当中。
不信的,看看后面的戚家军就知道了。
哪怕是素来骄横跋扈的武夫,在闹饷的时候都不敢披甲带刀。
可想而知,老朱家把大明朝的各个阶级驯化到了什么程度。
连骄纵的武人都是如此,区区一介阉宦,还敢违逆天子的意志?
剥皮揎草!
必须剥皮揎草!
点天灯!
必须点天灯!
不用重刑,这些家奴怕是就要学唐朝的阉宦们,把持禁军,架空天子,假皇权之名而号令八方,然后骑在天下人的脑袋上拉屎撒尿了。
防微杜渐,曲突徙薪。
到时候,哪怕是朱棣不想杀郑和,但宗室藩王,文臣武将,皇亲国戚,士林乡绅,也会逼着他杀。
因为没有人想重演唐末乱世,哪怕是武人也一样。
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郑和必须要紧紧跟随朱棣的意志前行,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逾矩之处。
这也是阉人的悲哀。
自挨了一刀之后,他们实际上就已经沦为了皇权的附属品,丧失了独立自主的生命权利。
任何人,任何阶级,都可以跟皇权讨价还价,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站队。
可阉人不行。
这个阶级从来都是皇权的工具。
而工具是不能诞生自己的意志的。
特别是在高度集权的明朝,阉宦们看上去似乎威风八面,无论是郑和,还是汪直,亦或者是九千岁,无一不是权倾天下,威震朝野。
可一旦他们的思想与皇帝相悖,那么迎接他们的,唯有一杯鸩酒.....
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在拒绝了朱高炽的好意之后,郑和又是伸手一引,说道:“世子殿下,请!”
朱高炽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很清楚,这种事情要慢慢来,急不得。
否则就是授人以柄。
笑着应道:“大铛客气了!请!”
话罢。
拍了拍朱猷烨的手臂,示意他扶着自己的进去。
郑和见状也没有阻拦,虽然不知道朱猷烨的身份,但光是朱高炽的态度就足以让他网开一面了。
更何况,朱猷烨身上的飞鱼服也不是白穿的。
与其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还不如睁只眼,闭只眼。
反正能穿得上赐服的人,不是皇帝的亲信,就是皇族的子弟。
无论是哪一种,至少进武英殿面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走进武英殿,许是朝会没有将事情全部商议完毕的缘故,大殿里还零零散散的站着一些大臣。
由于刚才朱棣的大喊大叫,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世子和高阳王打架?
并且还动了刀?
这个瓜也太大了。
不吃都对不起他们的身份。
是以,此时看着走进来的三人,他们的脸上俱是充满了好奇的神色。
虽然朱猷烨也很好奇他们的身份,但当下报复朱高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不等朱棣开口,他直接一个滑铲,然后咚~~的一声就跪到了朱棣的面前,哭嚎道:“叔祖,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大臣:???
我听到了什么?
叔祖?!!!
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居然是老朱家的子孙???
尽管听称呼好像是远方旁系血脉,但总归也是天潢贵胄,身份比普通人不知道要高多少。
只是...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呢......
按照道理来说,就算老朱家是天生的‘种地’高手,可这辈分跨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合着太祖这一系才传到第三代,远房旁系就已经遍地开花了?
老鼠下崽也没这么快吧。
不过很快就有大臣从震惊当中回过了神来,并猜测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从朱家巷走出来的。
因为只有朱家巷的皇族远亲,才会有辈分这么小的皇室子弟。
否则,依着太祖的叙述,他们这一脉连饭都吃不饱,甚至人死了都不知道该埋在哪里,还想娶媳妇儿生娃?
谁家会舍得把闺女嫁到这么一个火坑里啊.....
就在大臣们交头接耳的时候,朱棣心中也是泛起了嘀咕:“这混小子不是昨天才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所以想来搬救兵?”
这么一想,朱棣就急眼了。
打架事小。
粮食军火事大。
跟大明的前途相比起来,朱高炽和朱高煦的冲突连个屁都算不上。
大不了就全宰了。
反正他还有儿子和孙子,不怕没有继承人。
可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朱高煦却是先他一步,大骂道:“臭不要脸的兔崽子,瞎叫唤什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攀我家的亲戚?你有那个资格吗?!”
虽然没有见过朱猷烨,但朱高煦敢保证,对方跟他们老朱家绝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他们老朱家就没有这么个人。
别忘了。
当初太祖爷还活着的时候,为了维护家族的和谐,以及培养后辈儿孙的能力,所有藩王子嗣都是在应天府经受的教育。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一脉的皇室子弟,别管关系怎么样,但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
所以,一听朱猷烨敢胡乱攀亲,朱高煦就像是拿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似的,一下子就变得激动了。
小兔崽子!
露出马脚了吧!
敢跟我斗!
看我怎么收拾你!
恶狠狠的瞪了朱猷烨一眼,朱高煦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义正言辞的说道:
“父皇,这兔崽子胡言乱语,竟敢冒充皇室宗亲,我看他八成是建文余孽,意图不轨!”
“为了保证您的安全,儿臣请求父皇将此獠打入北镇抚司,交由锦衣卫审理!”
“待查明原因之后,在押到午门斩首示众,以正视听!”
说完。
朱高煦给朱棣行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以表示自己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