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弯弯绕绕,有事直说,有事就做,她既然都打算帮忙了,该如何和其他龙族周旋就不是她的任务了,她卖了丹枫这样大的人情,给她创造出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应该不难吧?
她走到门口的诊台,小夫妻坐在她对面,幼清将手搭在男方手上听了听,又取了对方一点血探查,钻研半晌,她便确定之前的药起了作用了。她点点头,给他们俩递上新药,问答一会儿,幼清也没多嘱咐什么,就催促他们回家造人去了。
两个人本想多说些自己的担忧,可他俩面皮都薄的厉害,一听幼清这么说,他们立刻红了脸,扭扭捏捏地握着手离开了,卜荀正在和丹枫扯皮,两个人一路说到门口,幼清岔了个缝隙说:“弘月的药已经用完了,不如把她送回鳞渊境安静孵化罢?”
“好,多谢。”
幼清打趣他:“焦头烂额了吧?我可不认识什么方壶龙尊,帮不上忙了。”
“无碍,长久以来,多谢你。”
“哎,跟你说着玩,你别一直和我道谢…那你们持明一般多久才能孵出来?”
丹枫道:“时间不等,几年…或几十年。”
“那也蛮久了。幸好你我都有足够多的时间。弹指一挥间。”
丹枫问:“你会在仙舟停留多久?”
“寿数无限,更没什么着急的事,没有事情没做完就走的道理。兴许会留几年吧?不怕,即便我不在仙舟,弘月有什么事我也会赶回来的。”
丹枫还想说什么,卜荀已经等不及,拉扯着丹枫的衣服说:“我的好少爷,火烧眉毛了,一会儿冱渊君来该怎么办?”
幼清在旁边探头说:“用我出面的话,我也可以走一趟。”
卜荀和丹枫一起看向她,两个人似乎都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卜荀道:“有劳了,倘若冱渊君想要来见…”
“我就在这等着呗,弘月搬走了,我也不用时时守着,等景元好了,我还要和他出去玩。等他给我换个新的玉兆,我们再联系。”
丹枫问:“你尚无玉兆可用?”
“之前镜流给了我一个,我不会用,景元说兴许是旧了。”
丹枫点头,就这么和卜荀抱着弘月的蛋走了。
*
幼清并没有见到那位冱渊君,丹枫再来,带来的就是她已经离开的消息,幼清问:“看样子她没有阻挠?”
“嗯。”至于说了什么、付出什么代价,丹枫一概未论。
弘月不在这,幼清也没天天守着小医馆,除了照顾那些老主顾,剩下的便是研制新药,白珩经常来找她,开星槎带她出去闲逛,镜流则在云骑军中演武,也是许久未见了。景元家送的宅子,幼清也没去过,平时都和白珩混在一起,睡哪不是睡?倘若白珩不在,她还是会回到丹鼎司,在那里小憩的。
这天丹枫过来,在她这小坐,他一伸手,竟然是一块新的玉兆,丹枫向她递了递,道:“联络便利,拿着吧。”
幼清推辞道:“多谢你了,但已经答应了景元…”
要是被景元知道了,恐怕不好。
丹枫闻言,只把玉兆放下,没说拿走,在他心里,景元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承诺罢了,器物还是及时用上比较好。
幼清看他不打算拿走,也就随他去了,哪知他又取出一个盒子,里面竟然是一串珍珠披帛,每一串珍珠都温润无瑕,大小相同,用金丝串着,下摆还坠着流苏,哪怕是久居深海的幼清都没见过几件这么好的珍珠披肩,丹枫道:“口中空话,总不如一些实物。”
幼清伸手接过,笑道:“这么好看,是从哪来的?”
丹枫道:“不知来处。”
“总不能是你的传家宝之类的。”
他不讲话,幼清道,“真是你的传家宝?”
“谈不上。”不过是历代龙尊的宝物,玉石珍珠、宝器利刃,足足装了一个洞窟,他也是找了一阵才找到这件,与她般配。幼清变出一身翠色的素净衣裙,把珍珠美美挂在身上,她张开手臂给丹枫瞧,对方还是一副冷冷的态度,但手又伸向衣襟,掏出一对珊瑚钗子、珍珠耳坠…
丹枫挑了些她可能喜欢的东西来,幼清眼看礼物要堆得比小山高,她赶忙道:“好了好了,每天换着用也用不完…”
丹枫道:“寿数无限,总会用完。”
“那也不能给我预备一千年的量吧?”幼清低头瞧着自己的新披帛,笑眯眯道,“这个最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龙尊大人。”
丹枫的眼皮微沉,冰冷的海水溃然融化,让他的眸色中带了几分温和,得到她喜欢的回复,丹枫站起来,和她道:“白珩说,他日景元康复,要为他接风洗尘,届时至鳞渊境,由我做东。”
“好啊,景元养病也有一段时间了…”幼清捏着珍珠流苏,小声说,“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不曾去看?”
“他在家呢…”幼清说,“白珩姐说,景元的父亲曾经是地衡司总务长,她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她不敢去。”
那她为何不自己去呢?丹枫没有细问,起身欲走,幼清道:“那对夫妻要是有了孩子,是不是要保护起来?将军那边怎么说的?”
丹枫侧头,目光相对,幼清便明白,腾骁对此并不知情,或者说,持明这边,根本没打算告诉腾骁。持明与仙舟人毕竟是两个种族,事情还没有一点眉目,丹枫不愿告知异族情有可原,幼清不打算掺和进他们的政治考量,道:“那好,我不会向外透露的。”
“后续事情,你无需忧心。”
“那我就不操心了。有什么事,你找我来就好,谢谢你的礼物,龙尊大人。”
他摇头,刚想离开,白珩便挤了进来,尾巴毛差点扫到丹枫,丹枫错开身子,躲开她的横冲直撞,白珩进来还说:“我道是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戳在门口,差点撞到我,原来是我们的龙尊大人。”
丹枫眯眼看她,白珩给他做了个鬼脸,“冰坨子,你怎么在这?”
丹枫淡哼一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白珩早就见怪不怪,扭过头,往里面走着,“感觉丹枫来过的地方都变冷了。哎,幼清…”
她忽然觉得里面明堂堂的,十分晃眼,白珩用手臂挡住眼睛,从缝隙中看着满桌子的珠翠,“嚇…这是从哪里搞到的宝藏,你是捅了持明窝了吗?”
幼清笑呵呵的,白珩眯着眼睛凑过来,抱着珠宝说:“这些都是丹枫给你的?跟你买了什么神丹妙药?也让我开开眼!”
“哼哼…神药随便示人还是神药吗?”
“我们这种关系,给我看看怎么了?”
“什么关系?”
春风入户,少年的声音清澈明朗,笑意盎然,随风一同飞来,白珩一个扭身,尾巴像个蓬蓬,一下盖住幼清,幼清张开手臂对天乱抓,只听白珩笑着说:“景元!”
景元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幼清撇开白珩的狐狸毛,偷偷看向他,他发丝盖着眉眼,随风轻轻摇着,一身春装,温柔多情,幼清下意识捏住白珩的尾巴,白珩差点跳起来,赶紧抱住尾巴说:“偷袭啊你!怎么能抓我尾巴?”
幼清结巴地回道:“是你把尾巴坐我脸上的!”
“谁叫你这医馆这么窄,转身都费劲。”白珩往前走两步,拍拍景元的肩膀说,“恢复的怎么样?我一会儿去叫镜流,这顿饭白珩姐请了!”
“唉,只可惜还没有到医生同意放行的时间,我这不中用的样子,就不去见师父了。”
“哪的话,我看你人高马大的,一年窜十丈高,相当中用啊!”
景元笑起来,白珩踮着脚摸着他的脑袋说:“以前还是个小毛球呢,怎么长这么高啦?”
说着又开始上两只手去搓,幼清看得如坐针毡,尤其是他俩在花枝摇曳的地方嬉笑,怎么看着这样眼热,她腾得站起来,白珩都没察觉幼清的动作,只招招手道:“行了,没事就好,你是来见幼清的吧?将人让给你了,我去找镜流。”
景元和她挥挥手,白珩风风火火地开着星槎横冲直撞地跑了,景元看向屋内,一下便瞥见了桌上的绫罗珠翠,幼清解开肩上的珍珠披肩,轻咳一声,问道:“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好些了,出来透透气。”景元走进来,望着桌上隐藏在一堆玉石下的玉兆,幼清立刻道,“可能是丹枫忘在这的吧?”
她迅速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进了口袋里。
景元“哦?”了下,但也止步于此,没再多问。他很快便恢复明朗顽劣的模样,摊手道:“卧病在家实在无聊,如今我母亲也大好了,我想来瞧瞧,什么时候能回云骑军效力。”
幼清道:“都说是半个月了…不还有三天吗?”
“奥…还有三天。”景元意味深长说了一句,他坐在她面前,翘起腿,把手放在脉枕上,幼清只好把手搭上他的脉,他的手大,幼清侧贴着他的手,就像被他握在掌中,如此相对,他声音也低了两分,“你的药够吃,就是在想什么时候复诊。”
“说了半月就会好,无需复诊。”幼清拉上他的袖口,和他说,“今天有风,罗浮天气似乎并无四季,但起风之时还是有些冷的,你不要着凉。”
“里头还有一件。”景元撩开衣领说,“阿娘为我缝制的里衣。”
幼清抿唇笑笑,将他的手推回去,景元道:“不知是不是怕我阿爹,这几天都没人来家里探望。”
这是在点她?
幼清躲闪着,景元的目光追着她瞧,她躲开他的追察,左右也不过十天没见,他真的记仇了?主要是一去他家,又怕被送什么惊人的东西,另外也怕…
怕自己不得不赴约,从他身边离开,看到他失落的模样。
幼清搓搓手,低着头,不想去看他的眼睛,怕他真的怪自己,更怕…他其实并不在意。
景元托着腮,神情放松,过了会儿,他用手碰碰她的胳膊,她抬起头,只见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鸟张开翅膀上下摇动,那小鸟立在他的指尖,稳住身体,便张开鸟喙,大喊着:幼清!幼清!
幼清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护住这只小鸟,它跳入她的手心,仰着脑袋,胸脯的羽毛白得像一碗牛乳冻,这鼓鼓的胸脯一起一伏,卖力地叫着她的名字,一看就是受人指点,拿来讨人欢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