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因为这事闹翻天了,就连一向懒得搭理那家人的林女士也听见了风声,她是既喜且忧,经常笑到一半儿突然唉声叹气,整个人都拧巴了。
晚上回家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她复杂的心情,好不容易见儿子收拾好书包出来喝水,立即开口:
“东东啊,你知道你爷奶家最近发生了啥不?”
就没有比秋东更知道的人了,但他还是说:
“我班上有住在那边的同学,偶尔听了一两句,不是很清楚具体细节。”
林女士双眼当即唰一下亮了,踩着小熊拖鞋跟在儿子身后,精神焕发,八卦起来一点儿不比二十岁的女性精力差,噼里啪啦道:
“你爷出轨了上水村的寡妇,两人儿子还是你们学校初中部的呢!你奶为了这事儿正和你爷闹离婚呢,你爸那狗东西一开始是支持你奶的,后来你爷说离婚也成,家产是他们老两口的,他得分走一半儿,你爸立马儿就软骨头滑跪了,还帮着你爷做起了你奶的思想工作。”
秋东放下水杯,点头,这的确是梁高能做出来的事。
李女士一拍大腿,勉强忍住她幸灾乐祸的嘴脸,深吸几口气才道:
“你奶也不知受了哪路高人指点,现在花钱请律师上法院起诉,要追回你爷花在出轨对象身上的钱,她这不是为了钱,是要彻底搞臭那个女人和她生的那个私生子的名声,就不怕你爷不服软。”
秋东暗暗摇头,杜家寡妇和梁老头儿那点事在明眼人眼里根本藏不住,现在不过是扯下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往后怎么回事还真说不准。梁老太这一步是在攻心,不过攻的是杜家寡妇和前头丈夫生的两个孩子的心。
那两个孩子原本就不爱回家,等这事宣扬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还不定怎么闹。作为母亲,杜家寡妇肯定会先服软,届时距离梁老头儿服软也就不远了。
林女士双手挥舞,不知在空中打了什么晦气玩意儿,激动道:
“我看你奶是铁了心要离婚还想分大头,你爷要是心里念着你爸多半儿会妥协,要是为了小的那个打算,还有的撕扯呢!”
秋东再次默默摇头,其实这里面最关键的一个人物,是看似可恨又弱势的杜家寡妇,她的态度非常重要。
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让林女士提前知道了,一步步挖掘八卦多快乐啊,最起码这两天她就比往日精神了一百倍不止!
秋东到了学校里,同桌冯唐也私下问他:
“你上次和我要初中部单亲家庭同学资料,是不是早知道了?”
当然没有,秋东否认的心安理得。
冯唐哦了一声,好半晌又凑过来小声问:
“要不要我找人去初中部,那什么?”
他接触过最多的校园霸凌,很清楚这个年纪的学生狠毒起来有多可怕,也知道只需要稍微在杜家栋跟前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让他陷入痛苦不可自拔。
秋东只需一眼就明白了冯唐的未尽之意,丢过去一张卷子淡淡提醒:
“少嗑瓜子儿多做题。”
不需要这么简单粗暴,只他课间埋头多做两套题,也会被人解读成沉痛抑郁,自会有无数自诩正义的同学为他打抱不平,甚至不惜用语言去暴力杜家栋。
这不是谁的错,但有些事就这么没道理可讲。
周三下午,一向认真学习,性子安静的杜家栋同学突然离校出走,一路搭乘公交直接回了上水村。
在外面他还能忍住的委屈,站在家门口再也憋不住,眼泪无声往下掉。
杜家栋这几天过的实在魔幻,他从没想过他不是爸爸的孩子,以前只觉得哥哥姐姐因为妈妈偏心他,所以和他不亲近,可到头来这才是真实原因吗?
他想质问妈妈为什么,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自私小孩,妈妈想改嫁他是支持的,但为什么要给那样一个老男人去做小三还生下他?
可终究,他才是最没有立场和理由去质问的那一个。
杜家栋想不明白,痛苦的捂着脑袋蹲在家门口闷声啜泣。
结果听见家里突然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接着是妈妈惊恐的呼叫,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见大哥背着神志涣散的姐姐疯了一样冲出来。
妈妈一只脚上穿着拖鞋,一只脚什么都没穿,脚底板被什么扎破了,在地上印出一个个鲜红的脚印,却顾不得疼痛,惊慌的跟在大哥后面跑:
“阿南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这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啊,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坚持住,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坚持住!”
姐姐手腕上滴滴答答落下的鲜红液体,刺激的杜家栋瞳孔涣散,脸瞬间惨白。他踉踉跄跄敲开邻居家的门,慌乱的请人家开车帮忙把姐姐送去医院。
在急救室外,杜家栋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晚上。
消息传开已经是三天后了。
林女士不知想到什么,吃着儿子亲手烧的松鼠桂鱼和元蘑炖鸡,也忍不住跟着感叹:
“言语是把杀人的刀,刀刀要人命,听说那孩子下手时工具不趁手,割的不深,人是抢救过来了,不过和亲妈之间埋下的这道坎儿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秋东给她盛了碗海带汤,叫她慢慢说。
“里头差点儿填了条人命,你奶奶估摸着是怕了。”
要那姑娘真出了事,别说杜家寡妇会跟梁老太拼命,就是上水村杜家那些叔伯兄弟,也不能干看着不管。
可单纯要说这件事上梁老太做错了什么吗?那肯定没有,她只是在维护属于她的正当权益罢了。
“那边儿从你爷爷手里拿了一百五十万,昨天托人给三个孩子办转学,今儿一早就带着她家姑娘转院了,一家人究竟去哪儿了也没人知道。”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顺利,不知道杜家寡妇怎么和梁老头说的,梁老头儿一路哭回家,和梁老太大吵一架后,同意了和梁老太离婚。
十二套房子他分五套,梁老太分七套,现金平分。
两人第二天上午办理了离婚,梁老头儿当天下午就出手了两套房,把银行卡送去医院。
那女人第三天一早谁都没告诉,给女儿办理了转院,带着三个孩子离开小县城。
林女士觉得梁老头儿偷鸡摸狗,所以鸡飞蛋打,人财两失,活该孤独终老。可这话她又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儿直说,只能自己在心里偷偷爽一下。
秋东却不这么认为,依照梁老头那八百个心眼以及自私凉薄的性子,不可能让自个儿受委屈的。原先他只是个乡下种地的庄稼汉,都能哄回去一个梁老太几十年如一日的伺候他,更别提现在是有钱有房的单身老头儿了。
果然,没出两天,林女士就用不可置信神思恍惚的表情告诉秋东:
“你爷爷和西城一个退休的民办教师同居了,人两抱一块儿在青湖公园跳双人舞呢,完事儿你爷还给人老师送红玫瑰,看见的人可多了!”
当然大家伙儿看见的不止这点东西,以前的梁老太,如今的葛秋花女士也在青湖公园跳广场舞呢,当下就气炸了,骂两人臭不要脸,双方从斗嘴上升到肢体冲突,场面一度非常难看,最后闹到派出所,是梁高签字把两人领回家的。
梁高眼下也是焦头烂额,他爸总共也只得了五套房子,其中两套还叫那个女人骗走了,就剩下三套,又往家领了个女人回去,那女人是个能花钱的,这才认识几天哪,就撺掇他爸去海南度假。
还有前头那个寡妇生的小崽子,他爸真会一毛不拔?
梁高估摸着这么下去,吃喝嚼用除掉,他爸那点东西传到他手里就不剩啥了。
所以他的主要讨好对象是他妈,可他妈因为上次他帮着他爸说话的事儿,还跟着生着气呢,他打电话不接,发语音不回,他买了好东西送上门,东西放下,人被赶出来。
他又不工作,手里又没钱,马上到了要带周纯去市区逛商场的日子,周纯那两孩子的一对一辅导费用也该续了。他爸把钱看的比儿子还重要,他妈对他又爱搭不理,他都要愁死了。
于是他咬咬牙,想了个歪主意:
“妈,您看我爸身边都有人伺候了,让您一个人住着我也不放心,要不您搬过去跟我一块儿住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见老太太不为所动,他咬牙继续加筹码:
“您不是总担心我被周纯给骗了,将来一无所有吗?您搬过去,我也好顺势搬到周纯那儿去住,您说这时间一长,您要的大孙子他不就来了吗?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还不得由男人说了算?
到时候孙子交给您亲自带,您不待见我这做儿子的,自个儿一手带出来的孙子总不嫌弃的吧?”
梁高知道老太太最吃这一套。
果然见老太太有几分心动,趁势撒娇道:
“您都不知道这半年我是怎么过的,家里没个知冷知热的,日日回去冷锅冷灶,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口热乎饭,没您在身边盯着真不行啊!”
老太太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活该!”
嘴上骂的凶,当天就收拾行李搬去了儿子那里住。
林安安不知道后续发展,秋东对此一清二楚,并淡定的表示一切不出他所料。
996都惊呆了,揉着呆毛问:“现在的演员都这么可怕的吗?”
总觉得从宿主这一系列操作来看,这不是一个演员该具备的基本素养。
眼看一月之期将到,秋东再次提出当时的问题:
“妈,您想和梁高离婚吗?”
这回林女士沉默许久,没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