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雪竹颔首,附者在羽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些人以此为荣,譬如安正川就将成为羽家附者当作他的目标。
只是羽屏此时突然问起,必定不是为了与他无目的的闲谈。
“附者对羽家来说,也是极其重要的存在,而我对你更是有所期许的,纪公子。”
羽屏似乎在对他坦言,“你的天赋,我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它被浪费的,所以我破格准你在羽家修习。当然,优品灵根罕见,如果没有人引导,以你个人的本事也无法激发它的实力。”
“我可以毫不隐瞒地告诉你,放眼整片玄云大陆,你再接触不到比琉城秘境更好的历练之地了。”
他提到琉城秘境,窦雪竹几乎屏息,生怕自己听漏任何一个字。
“家主,我…”
他立刻做出要表忠心的模样,羽屏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未让他说出来。
“这也是我深思熟虑过的,读书和修习,我认为你都能做好。”
“你应该知道,一个出自羽家的修士,有多受人尊敬吧。”
羽屏并不知道,他在说这些的时候,窦雪竹心里不停地念叨,反复回想在清巉峰的日子,扫去心头烦躁。
对比之下,羽家这些所谓的“恩惠”就像秋天里飘落街头的枯树叶一样不值钱。
他连忙点头,嘴里说着:“晚辈明白,家主对我的赏识,子初没齿难忘!晚辈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还能走上修习之路,再谢家主大恩!”
他向后撤了一段,再次深深鞠躬行礼,其虔诚恭敬之姿态,让羽屏这个日日受到羽家族人叩拜的大家主都觉得满意。
“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
羽屏站起身,向屋子深处走去,“你跟我过来。”
窦雪竹跟着他的脚步,绕过一排种在青瓷盆里的珍贵花木,来到一扇门前。
羽屏一抬手,两扇门立刻向左右两边打开,门后是一间更大更宽敞的房间,虽说羽屏轻轻松松打开了门,窦雪竹却看出门上的禁制级别很高。
这里相比刚才用餐的房间,更加私密,应该是羽屏的书房。
“我有意培养你,你也有知恩图报之心…”
羽屏走到一面书架前,那书架最中间用白色的丝绸垫于托盘中,放着一枚印鉴,漆黑的本体上隐约有流光粼粼。
此物一看便并非寻常印鉴,窦雪竹心中一紧,隐隐感到了些不安。
“有了此印加持,从此你纪子初的名字便永远刻在羽家的名录之中。”
话音落时,印鉴受到感召,从托架上飞向羽屏向上的掌心中,那被镌刻于上的图腾和正当中的一个“羽”字落入窦雪竹的眼中。
他的心中猛地狂跳一下,这东西,即使往往各有不同,却毫无疑问地是能烙下类似于家族血印之类强契约的物品。
羽屏说了那么多,还未说到真正的重点,就要让他印下这未知的印记,当真是个心狠手毒的老狐狸!
窦雪竹脸上微微一愣,故意问道:“这似乎是印鉴?真是精巧无比。”
他又先下口为强,“子初愿意签署文书协议,但凭家主安排。”
不出他所料,羽屏笑得像是在看一个无知孩童,摇摇头道:“不需要签署文书,那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远不及此物稳妥。”
“此印盖下时可能会有些疼痛,但我可以让它不在你身上留下外人看得见的印记,当然,只要有了这印记,未来羽家那些小辈见到你都不敢不敬重;你的族亲、乡里,都会成为琉城受人敬仰的对象。”
窦雪竹的眼神中,有着无数挣扎,羽屏细细观察着他每一种挣扎的变化,并未催促他半句。
半晌,窦雪竹似乎逼迫自己做出了一个他心中最向往也最无法拒绝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气,给出了答复:
“子初,无有不从。”
他回答的瞬间,羽屏两指并拢,雷灵力注入印鉴,令其表面上隐隐的流光瞬间化作耀眼光芒,将眼前的一切都照成了刺眼的银白色。
窦雪竹装作被刺到双眼无法睁开的样子,闭眼的瞬间立刻在脑海中运行了一套治愈系功法。
这进入羽家之前就准备好的功法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因为准备得早,窦雪竹只需要以念将其激活。
他熟稔此法,曾经练习到叶无常都很难发现的地步,羽屏就更难看出端倪了。
印鉴在羽屏的指示下,腾空而起,镌刻的那一面上没有涂抹任何的印泥,然而上面突然蒙了一层血红色,俯冲着盖向窦雪竹的胸口。
砰——
滋啦一声,印鉴落在胸口,衣物完好无损,衣物下面的皮肉则立马传出皮肉炙烤的崩裂声。
“唔!”
即使做好了准备,在烙下的一瞬间,窦雪竹体内的治愈功法就会开始将其治愈。
以家族血印为例,这类契约型烙印只要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契约效果就会减弱。
可是那终究还是疼的,是皮开肉绽的疼。
他的反应让羽屏并未感到什么不妥,考虑到纪子初没有修为,羽屏甚至还缩减了烙印的强度。
因此“纪子初”只是疼得发抖、汗珠入淋雨似的滚落,太正常了。
红色的印记留在窦雪竹雪白的皮肤上,又在羽屏的眼皮子底下完整地浮现出来。
被旋转的羽毛形图腾包围在当中的一个走笔尖锐的“羽”字,彰显着琉城羽家独一无二的契约印记,从这一刻起,纪子初就和羽家死死绑在了一起,就算是身死,也会化作羽家的幽魂。
“好,哈哈哈哈,极好!”
羽屏把印鉴收回,光芒散去,印鉴落回了托盘面,继续流光隐隐。
羽屏抚了一把胡子,整个人的姿态和方才比差了不止一点,那往日里难掩的倨傲再次出现在窦雪竹眼中。
窦雪竹的身子靠在后面的一张长桌上,因为长桌只到他的腰,想要站稳还得用手向后支着,看起来相当狼狈。
“纪子初,这是羽家的契约烙印,生死不改,你千万不要想后悔的事。”
现在的羽屏,和刚才那个客气和蔼的羽屏,截然不同。
窦雪竹心中冷笑,这人露出真面目的样子,当真比被饿鬼夺舍了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