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丹被公公吼，也不生气，继续挑虾线，说：“爸，向阳要不要到向泉那里工作，您事先得争求向阳的意见，不能光你一厢情愿自作主张，是吧？向阳，你得把你的想法跟爸说清楚呀！别让爸以为我在阻拦你去向泉那里工作。”

　　孙向阳看向父亲：“爸，你觉得我去向泉那里干就有面子了？亲戚朋友们私底下肯定会议论我，说我靠弟弟讨饭吃。再说，向泉也不是自己开公司，他不过是公司的高级研发人员，也是打工人，别看工资高，压力也很大，我去他那里给他添不了光彩，反而让他的媳妇和他老丈人家以为我去投靠他们家去了。这么丢份儿的事情，我不想干。”

　　孙爸啪啪拍桌子：“什么叫丢份儿？你连房贷都快还不上了，你还给我讲这些！就这么决定了，出了正月十五，你就到老二那边去上班。”

　　孙向阳垂下头，一脸的不情愿又无耐。

　　叶小丹看不下去丈夫受欺负，说：“爸，你这是跟我们商量的态度吗？你这是替向阳擅自决定！”

　　孙爸斜视她：“我看你们磨磨唧唧，为了那点儿自尊心越发的膨胀，不只是好是歹，干脆替你们决定。”

　　叶晓丹把手中的虾扔进盆里，正色：“爸，您说的太无理了。什么叫为自尊心不知好歹，我们维护自己的自尊心，错了吗？我和向阳两个都是大学毕业，学历虽然比不上向泉两口子高，但是，也不差。我们自己有手有脚有头脑，也能找到工作，无非是工作岗位差一点儿，薪水低一点儿，多出些体力而已。难不成我们为了一点儿小小的利益就要仰人鼻息、寄人篱下？”

　　屋外。

　　张静听到这话有些生气，对孙向泉说：“大嫂说这话太难听了，什么叫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好像大哥来投奔咱们之后，咱们要给他脸色看似的。”

　　孙向泉摆摆手，指指屋里。两人竖着耳朵听。

　　孙爸将烟往地上一丢，用脚踩灭，生硬地道：“老大媳妇儿，谁让你们寄人篱下去了？只不过，向阳去了上海，工作和住宿全靠他弟弟帮忙，向阳该适当的低头就得低头，难不成接受人家的帮助还要摆架子？”

　　孙向阳急了：“爸，我不去上海。”

　　孙爸瞪他一眼：“由不得已。”

　　孙妈帮腔：“向阳，你就答应吧！这是多好的事情，别人求都求不来，我和你爸就替你把工作摆平了。你们两口子该感恩我们。”

　　孙向阳气的抱头叹息。

　　叶小丹劝说：“爸妈，向阳到了上海，也就是坐在办公室的格子间。你们以为坐在办公室里有多高大上吗？现在，一个农民工的工资远大于坐办公室的。咱们村里盖房子装修的工人，大工一天的工资是400块钱，小工一天也能赚200多块钱。向阳离乡背井，去上海做程序员，工作前景一目了然，工资也没有大幅度的提升，也顾不了家里，挣得和外面的建筑工人差不多，无非轻省一些。他若是留在这里，做体力活和去上海的工资也差不多，还能天天和老婆孩子见面。这笔账，你们算一算，就该知道他去上海合不合适。”

　　孙爸的眼睛一翻：“我不算这笔账，我就是想让我儿子做一个清爽体面的工作。”

　　孙妈指着叶小丹说：“现在说出了你的目的吧！你就是想要我儿子留在你的身边，每天给你做家务、接送孩子。为了你自己轻松，你让我儿子连前程都不要了！”

　　叶小丹恼火：“妈，你讲点道理。向阳的前程是因为我没有的吗？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回来也做家务……”

　　孙妈打断她：“我没有见过你做家务，都是我儿子打扫房间，接送希希，你每天就是在加班。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儿，向阳能有多少心思放在工作上，他不失业才怪！”

　　叶小丹把装虾的盆子使劲一摔，虾子蹦了出来。她看都不看：“妈，你不要胡搅蛮缠。向阳也就是这段时间在家里帮我做些家务。以前，他忙于工作，家务都是我做。再者，向阳现在没有了工作也不是我害的。向阳是本科毕业，现在本科毕业的学生到处都是。年轻的学生比他体力壮，比他头脑灵活、思维敏捷，性价比高，老板自然会考虑年轻的学生。向阳这些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闲暇时间特别少，根本没有时间充电。他们计算机这一行业更新换代速度太快，被淘汰也是理所当然。您不要没有搞清楚原因，不懂得这里面的门道，就把责任一股脑推到我的身上。”

　　孙向阳不耐烦：“妈，小丹说的对，我失业跟小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您不要胡搅蛮缠。”

　　叶小丹松了口气，将虾子捡回盆里：“爸妈，向阳现在只是休息一段时间，等休整之后，没准会换到合适他的赛道，你们再等一等，给他点儿时间。”她心说，丈夫失业，她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两个操的哪门子心，房贷又没有用他们交。

　　孙爸指着孙向阳：“你给我个具体的时间，就像你媳妇儿在你堂叔堂婶家要债一样，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限！”

　　叶小丹撇嘴，就知道要钱这事惹怒爱面子的公公。有这样拎不清的公公真叫人头疼，当初劝他们两口子借给堂叔堂婶家的钱的人是他，阻止要债的人也是他。早知道这样，她压根不该心软把钱借出去。眼下说这些也晚了。她看向阳蔫头耷脑，劝说：“爸，向阳也是七尺男儿，不想去上海看他弟弟和弟弟丈人一家的脸色，您给他时间，容他考虑清楚怎么重新开始，总有一天，他会拼搏出来的。”

　　“拼搏个屁！他连个工作都没有，拼哪门的博！”

　　孙向阳蹭地站起身：“爸，大过年的，你非要这么贬低我。”

　　孙爸没了耐心，吼道：“不是我贬低你，是你被你媳妇儿让你慢慢努力的话给灌了迷魂汤，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找好的工作都不要。你难道要窝在家里一辈子，送个外卖和快递，丢我和你妈的脸？”

　　叶晓丹气的颤抖：“爸，你讲不讲道理？人生有高谷有低谷。向阳现在正处于低谷，我们大家应该鼓励他，给他机会。”

　　孙爸梗着脖子：“我给你们机会，你要了吗？向阳到他弟弟那里工作就是最好的机会。你们赶紧把工作给我落实，再抓紧时间给我生个孙子，这是正事！别扯那些没用的。”

　　孙向阳开口：“爸，我去向泉那里，他给我托关系找的工作还是程序员的岗位，无非是从一个格子间换到了另外一个格子间。我的技术或许已经被淘汰了，说不定人家只是看在向泉和他老丈人家人的面子才让我在那里继续干下去，我做的劳动成果根本就用不上，你希望你儿子变成一个靠别人施舍的废物吗？”

　　孙爸有些慌乱：“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别再说了。我的工作我会自己解决，您别插手。”

　　叶小丹给孙向阳竖拇指。

　　孙爸一狠心：“行。我可以不再过问你的工作，但是，你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孙子？”

　　叶小丹傻眼，怎么又开始催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