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你之前说,宋晨曦曾经被人袭击过。”孙哲东翻着调查资料,看见了苏杰之前的笔录,打电话问。
苏杰在寝室一边打着游戏,一边说:“是的。”
“你看清那个人的脸了吗?”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那里也很黑,我没看清。”
游戏结束,苏杰起身倒水喝,好奇地问:“二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没什么,随便问问。”孙哲东合上资料说。
挂了电话,苏杰继续玩游戏,但他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立刻拿起手机。
“二舅,我想起来了,那个人的胳膊上,好像有个纹身。”
几天后,孙哲东带着调查结果,走进了审讯室。
“这个人,你认识吗?”
孙哲东把纹身男的照片,放在陈默面前。
陈默扫了一眼,淡定自若地说。
“不认识。”
孙哲东继续问。
“你再看清楚,这个人一直在跟踪你。”
陈默觉得,他似乎知道真相了,但还是决定,一个人继续走完这条路。
“我真的不认识他。”
孙哲东对他的态度,已经了然,拿走照片,坐回原位,打算和他慢慢谈。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这个人叫阿彬,是唐晓强的人,你现在有印象了吗?”
“没有印象。”
“那我再帮你回忆回忆,自从唐晓强知道是你杀了他弟弟后,他就在满世界找你,终于在一年前,这个叫阿彬的人,找到了你,但是被你发现了,你很快就带着陈阳离开。然而,陈阳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还以为你们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就安全了。后来,她考上了大学,你们不得不留在了这里。但不久,阿彬又找到了你们。”
孙哲东见陈默没有说话,继续说:“我想你是为了陈阳的安全,才这样做的吧,不惜伤害她,也要让她离开。”
陈默冰冷的眼睛,倏忽,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是从天空倒下来一样,敲打着房屋,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屋里,陈默看着电视,心不在焉,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又看了看窗外的大雨,然后走到阳台,拿起两把伞,走出门。
今天的这条路,比以往更黑了,也更难走了。
倘若是不下雨的日子,这里还有几家没有关门的店铺,可以照亮前面的路。但今天这个天气,大家早已经关门闭户了,只剩黑灯瞎火一片。
路上也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和脏兮兮的泥土,一脚踩下去,鞋子、裤子全是泥。
陈默也不管那么多了,迈着焦急的步子,在寻陈阳的踪影。
突然,他闻到了一阵栀子花的香味,是她,在不远处。
一转角,他看见陈阳打着伞,缓缓朝他走来,但陈阳没看见他。他朝陈阳挥手,想要喊她,但危险就在下一秒发生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另一个巷子蹿出来,扑倒了陈阳。陈默心急如焚地想要冲上去,救她,可一个男孩比他先一步到达了战场,救下了陈阳。
一切发生的都太猝不及防,陈默看见男孩对陈阳没有恶意后,又默默地藏在了角落,因为一个新的计划,正在心里慢慢酝酿。
自从一年前,他发现唐晓强的人在找他,他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陈阳会出事。之前,他还可以带着她逃跑,但现在,她上了大学,如果再跑,书就读不成了。
他不想她跟他一样,一辈子都东躲西藏,做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他想让她堂堂正正地活,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现在阿彬又找来了,是时候让她离开,做回宋晨曦了。
他看得出来,男孩喜欢陈阳,那刚好可以利用他来大做文章。
从那以后,他开始天天跟踪他们,并偷拍下他们在一起的照片,还打给话给男孩,威胁他离开陈阳。陈阳发现一切后,和他大吵了一家,他第一次打了她,还说了伤人的话。
“这么多年,我把你带在身边,你以为我真的把你当家人啊,你就是我手上的一枚棋子,哪天我没钱了,还可以利用你,再找你爸妈敲一笔。”陈默狠狠地说,却痛彻心扉。
陈阳泪流雨下,伤心地离开。
那一天,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后来,他看见他们一起从宾馆出来,又开始借题发挥,不仅对陈阳进行人身攻击,还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门。
最后,他把她绑到了山里,囚禁在一栋破旧的老房子里,对她进行了虐待和折磨。
但每一次下手,他比她更痛。
看着陈默没有说话,苏哲东继续说出自己的推论。
“从一开始,你就是利用苏杰,让他发现陈阳失踪,去报警。警察知道后,就会去查你们住过的房子,你在那里故意留下了血迹,让警察怀疑你。然后等我们找到徐虹后,你又让她故意告诉我们,你就藏在云峰山,让我们抓到你。对不对?”
仍旧是无声的沉默,房间里,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陈默,你处心积虑让我们抓到你,无非就是想让陈阳回家,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也许根本不想回去呢。”孙哲东继续发起下一轮攻势。
孙哲东虽然不了解陈阳,但他了解。
他们太像了!
他知道,她虽然恨她父母,但也爱他们。
曾经好多次,他都听见,她在梦里,流着泪,喊着爸爸妈妈。
曾经好多次,她看见别的孩子,和父母手牵着手,她也会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曾经好多次,她坐在窗台,望着天空,都会说,还是小时候的夕阳更美。
他知道,她想家了。
他们都是一样是人,恨太久了,就会忘记爱,但它一直都在。
“陈默,你这样做根本不值得,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孙哲东继续说,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她是什么样子的,他当然知道。
只是有些事,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余生,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护她周全,让她过上,他没能过上的人生。
宋晨曦坐在窗边,看着密密麻麻的雨点,从天空飘下,落到地上,溅起阵阵水花。一个男人打着伞,朝她走来,然后坐到了她对面。
“孙警官,今天找我,又有什么事吗?”
“有些东西,我想给你看看。”
孙哲东拿出电脑,点开那天审讯的视频。
宋晨曦看见陈默出现在画面上,起初还不以为然,但听到孙哲东的话后,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是这样的?
所有的伤害,全是假的,他只是为了想要保护她。
宋晨曦的脸色惨白如雪,双眼空洞无声,整个都失去了生气,就像一碰就会碎的陶瓷娃娃,坐在那里,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她的心像被拴了一块巨石,不停往下沉,往下沉。
“他还是不肯承认,你去劝劝他吧,也许他会听你的。”
他比一个月之前,瘦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胡子和头发也都长长了,一想到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宋晨曦既心痛,又难过,眼泪不争气地划过脸颊。
“你还好吗?”
陈默好想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告诉她,我很好,不要难过。
但是现在,他只能狠心地对她说。
“你怎么来了?”
“孙警官跟我说了你的事。”
“他说的话都是假的。”
她也希望都是假的,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这么伤了。
但她明明从视频里,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眼神,她不会看错的,那是想要保护她的眸光,在暗夜中闪动,异常明亮。
“我为什么那么傻,没有早点看出来,你是在演戏。明明六年的相处,他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变了呢?”
宋晨曦说着说着,胸口一窒,眼水又流了出来,肩膀剧烈地抖动,难以明状地悲伤,在心头翻涌。
陈默撇过头,不敢看她,怕下一秒,原形毕露。
“都是我的错,不该怀疑你,误会你,还恨你,”宋晨曦越说越伤心,也越说越激动,有些话,在嘴边脱口而出,“宋朝阳……”
陈默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打断她的话。
“宋晨曦!你够了!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你以为来看过,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会原谅你的背叛吗?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也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他就起身,决绝地离开了。
他不想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因为,孙哲东正站在玻璃窗外,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宋晨曦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她的心好像又缺了一块,被扯得生疼,眼泪再一次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彻底将她淹没。
她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放声大哭。
陈默走出房间的一瞬间,也氤氲了双眼,他没想到陈阳会来,更没有想到她知道了一切。
但既然走到这一步 ,便退无可退,继续转身离开,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