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结束了吗？”

　　他向来无波无澜的漆黑瞳孔里浮现了丝丝迷惘。

　　之前五世经历的画面不断在他的脑海盘旋，如同幻灯片一样一张接着一张。而如今回到了之前日思夜想的现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欣喜，相反有点怅然若失的惆怅。

　　可能在他心中，孤身一人的地方早已没了归属感吧？

　　想起前世师妹最后离去眼中的癫狂，李夜就知道回不去了，那个善解人意的师妹自己是再也见不到了。

　　嗯，那就开个香槟，晚上好好吃一顿？

　　不会真以为自己还会割舍不下去怀念吧？

　　别做梦了，自己又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怀念什么？怀念她捧着个疯脸一根根把自己的指甲都拔了还掐着自己脖子问“爱不爱我”这个愚蠢的问题么？

　　说到底了，自己只是她们人生中出现的短暂过客，像是雨过天晴的虹彩，或许绚丽，但终究会逝去。

　　李夜十分清楚没有任何东西是真正被他所拥有的。

　　情绪会消散，热闹会退却，家人和朋友会因为寿命先离自己而去，连赚到的钱也会以各种形式花了出去。

　　好像到头来什么也握不住，两手空空的站在最后。

　　不过嘛，人生就和买彩票一样，重在参与，至于值不值得开不开心什么的，只有经历了那一刻才会知晓吧？

　　就像第一世遇见的那个少女，那时候傻傻的以为这辈子就是她了，可是到后面呢？

　　当爱来了，悲伤也就正式进入倒计时了。

　　随即叹气一声，将伸开的双手握紧，漆黑的瞳孔里浮现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

　　与此同时，九州大陆，玄灵宗。

　　哒哒哒。

　　一阵急促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生锈的铁门再次被推开，楚瑾秋满心欢喜的跑到了李夜的身侧，蹲下身子，昂起了明媚可人的小脑袋，像是想和李夜分享刚才发生的事又像是小孩子邀功一般，眉梢间充斥着得意和愉悦。

　　可在完全得不到一点反应后，少女却有些委屈夹杂着疑惑地轻轻扯了扯李夜的衣角，弱弱的开口道，

　　“师兄，你怎么不理我呀，还在生气嘛？”

　　依旧沉默无声，而看着李夜嘴角扬起的弧度依然，她突然用力捏紧手指，心底不自觉涌出一阵恐慌，精致无暇的俏脸瞬间煞白，慌忙之间跪倒在地，两只白滑的小手急忙捧住李夜早已无力的脸颊，惊慌失措得连忙动用灵识查看李夜的情况，声色颤栗的认错道。

　　“师、师兄，你别吓我啊，师兄，你怎么了师兄，我错了，理理我好不好！！”

　　感受着面前男子彻底消失不见的气机和隐隐约约流露出的死气，楚瑾秋和疯了一般的将囚禁李夜的五根铁链劈断，将嫣红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搂入怀中，失了态的往自己衣袍内掏出了一瓶青玉制瓶，不要命似的将其倒入了李夜的口中。

　　那是楚瑾秋凭借大女主气运、位面之子的身份九死一生从一处仙人遗迹里获取到的宝贝，作为在繁荣鼎盛的古往修仙界便凤毛麟角般存在的疗伤药，在资源匮乏灵气衰败的当今更是可以当之无愧的称上一句“独一无二”宝贝。

　　那可是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最强底牌！也被楚瑾秋一直奉若为第二条生命的秘密武器！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价无市的救命稻草，却被少女像是路边的清水一般不要命的往李夜的嘴里灌。

　　见有不少流出来浪费的水渍，少女干脆将其一口灌入自己的口中，托着他的头，轻颤的睫毛如梦似幻，对准男子的嘴唇印了上去。

　　嫣红的檀唇不断包含住男子的嘴唇，泪花如豆蔻一般点点绽放在男子的脸上。

　　可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昏暗微弱的密室里，少女抱着早已失去体温的少年神色呆滞，心底间巨大的恐慌之感早已将她的意识冲的有些模糊了，她好像并没有接受李夜已经死去的事实。

　　“不...不，怎么可能没用呢...怎么可能没用呢？！为什么号称万古第一药的生死泉没用？！”她垂眉敛目，凌乱的长发顺势倾泻到李夜带着笑意的面庞上，不断质问。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师兄怎么可能死呢？！师兄怎么会死呢？！！”

　　“一定是骗人的，一定...之前那么多次从来没有这种事发生的，怎么这次师兄就死了呢？轮回天生！对，对...我还有轮回天生！！还能重启世界，还来得及！！还有救！！我、我还能见到师兄的！！师兄不会有事的...”少女无比绝望下突然像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楠楠自语，语速急切且慌张。

　　嘴里不断念叨着类似古神的低语，女子四周的表层开始分崩瓦解，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发生了扭曲，一股令人心悸发紧的恐怖威压不断从她的身上向外如浪潮般推涌。

　　一连串红色的血珠浮现在她素白的肌肤上，须臾过后，她猛的睁眼，却是看着熟悉的场景怔怔无言。

　　突然。

　　“假的，肯定是假的！！一定是幻境！！是谁施展的幻境，是谁？！为什么连轮回天生也没用？！”眼泪如断了线的银珠落下，少女突然就崩溃了，在这间狭小的囚室中声嘶力竭的吼道。

　　她发丝凌乱，满眸猩红，哭的伤心欲绝，哭声嘶哑而尖厉，像是在浑浊的河渠里泡过一样苦涩。

　　可纵使少女的气焰再盛，回应她的终是只有自己的哭声。

　　“把师兄还给我啊...”

　　“求求你，把师兄还给我啊...”

　　两行清泪顺着面颊簌簌滑落，楚瑾秋感觉到自己浑身冰冷，连手指都像冰块一样，胸腔更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心里痛苦到已经根本呼吸不了啊，本楚楚动人的面庞顷刻间竟憔悴不堪。

　　...

　　...

　　将飞远的思绪扯回来，李夜突然觉得面前的画面有股陌生的熟悉感。

　　怎么回事？自己在轮回前不是在魔都刚陪完客户喝酒吗？

　　双方经过多次的拉扯，终于谈下了一笔过亿的合同，而李夜不出意外也会成为最年轻的亿万富翁。

　　而李夜在谈成生意后自然是兴高采烈站在酒店门口和客户客套着送他回家。

　　看着酒店门口旁竖着的立牌上写着“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还有不少人签名，李夜笑着从西装裤里拿出了一包黄金叶，娴熟地抽出一根，把烟点燃，深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

　　下次这家店将在李夜的名单上排除。

　　和你有仇啊，这么咒人？这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出去混了几十年，回来还这逼样吗？

　　真晦气。

　　将这根抽了没几口的烟踩在脚下碾了碾，李夜朝着一辆豪车走去，压下心中的火热，准备回家了。

　　但俗话说的好，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不出意外的话，在路上泥头车还是来了。

　　李夜依稀记得在泥头车马上要撞上自己这辆刚提的阿斯顿马丁时，脑海里最后想的是家里两个还在等自己的嫩模算是白叫了。

　　好歹也是过亿的生意啊。

　　真浪费啊...他不禁心想，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大三后艰苦创业到现在的种种画面。

　　这是走马灯吗？李夜的眼中没有恐惧，深邃的眸子里平淡如水，坦然的接受死亡。

　　突然一股后悔的情绪不断在自己的心底滋生蔓延，从赚到第一笔金到现在这么些年私下生活都是放浪形骸的，怎么突然就想好好过日子了呢？

　　或许...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吧？看着面前不断打着闪光灯的泥头车，李夜闭上了双眼。

　　再醒来就是绑定系统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