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柳羲和到达,暗六也立刻安排大厨房那边布菜。
纪清昼将院内大部分吃食,假装收入天青雨霖镯内,实则是塞进聊天群里,发给早已垂涎欲滴的众妖。
在与柳家母女聊天的过程中,纪清昼甚至听见了,叛逆小黑虫在那“吸溜吸溜”口水的声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暴风式嗦面条。
其实是在嗦空气。
给孩子馋坏了。
收到属于各自的油炸美食,以及一整个炖肘子,诸神群墓中听取一片“吧唧吧唧”声。
纪清昼还给暗六等藏在暗处守卫的人送了一些,余下的端上了餐桌。
饶是如此,盘子也占了大半张圆桌。
纪清昼还取出她自酿的,口味较为辛辣醇厚的烈酒,放到了桌上。
刚揭开封口,浓郁到醉人的酒香萦绕在众人鼻尖。
压过了暗六端上来的,大厨房那边准备的花露清茶。
柳羲和眼睛一亮:“这莫非是……”
“正是给东君道人你准备的。”
纪清昼以灵力托起酒瓶,放到柳羲和手边。
柳羲和笑弯了眼,“这怎么好意思?”
说着,她立刻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暗六:“……”没眼看。
这时,纪清昼听到不死树状似不经意的发问:“这酒是?”
纪清昼十分上道地将同一种烈酒,塞了一坛进聊天群。
不死树:“!”知我者,红月光也。
柳羲和刚要端起酒碗,忽而想到什么,停下动作,看向纪清昼:“我才到此处,本应以主人家的身份,感谢你对我家扶弱的救命之恩,却反过来,一直受你的招待。”
她吃纪清昼做的饭,喝纪清昼酿的酒。
不知道的,还以为纪清昼才是那个东道主呢。
柳羲和身居高位,行事洒脱,不拘小节。
美食美酒当前,一时倒忘了关键。
不,不是她忘了。
是眼前之人——甚至是她女儿,都在有意回避。
柳羲和笑着询问:“道友在海上斩杀魔蛇,实力非凡,不知尊姓大名?”
她瞧纪清昼的眼睛有些熟悉,一时却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修行数百年,又是千机门的门主,柳羲和见过无数人,听过无数消息。
哪怕是全记住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从冗繁的资料中,立刻找到边边角角不太重要的信息。
纪清昼没有立刻回答。
柳扶弱看向暗六,同时张开神识,扫过周围是否有藏匿之人。
暗六道:“已经吩咐过,所有人都退至一里外了。”
柳扶弱的神识探查下,也未发现附近有可疑之人。
纪清昼取出一块隔音阵盘,嵌入一颗灵石开启。
柳羲和看着她手中的阵盘,眼眸微眯:“你这阵盘的制作风格,倒是熟悉……”
“制作它的人,乃是云由我。”
纪清昼话音落下,柳羲和盯着她,瞳孔一缩。
关键信息串联到一起,柳羲和终于从大脑的海量资料中,翻到了关键。
她曾见过一双与面前之人极为相似的眼睛。
可那眼睛的主人,早已死去。
柳羲和:“你……”
纪清昼:“云由我也是我的大师姐,这阵盘是她亲手制作,赠予我的。”
她抬起手,食指点向眉心,脸上光华浮动,一粒小小的彩石显形,被她摘下。
华彩散去,露出真容。
“……纪清昼?!”
饶是柳羲和,此刻也震撼了。
她“唰”地站起,死死盯着纪清昼的脸。
“……不可能!”
柳羲和沉声:“八年前,你已经死了,白薇亲眼见到了你的尸体!”
正因为确认过,那是自家小徒弟的尸体,白薇一时无法接受,才被心魔钻了空子,走火入魔。
“白薇绝无可能认错人!”
柳羲和激动的反应,令柳扶弱颇为意外。
她头一次见,自家母亲这样失态。
可听柳羲和的话,也并非针对纪清昼。
倒像是……
接受不了八年前,白薇道人之死。
的确,谁能想到,身为镇守前线的主力,还未进阶大乘,便能以元婴境界,单枪匹马杀到魔宫的白薇道人,最后的死法竟是那样……
荒唐。
更荒唐的是,当年令白薇心神失守的主角——
在八年后,竟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那八年前,白薇道人的死,又算什么?
同为修仙界顶阶修士的柳羲和,与白薇道人的交集并不算多。
可白薇道人的事迹,却常常传入柳羲和耳中。
身为无量宗前宗主的关门弟子,又是无量宗一峰之主,当世罕有的高级炼丹师。
白薇道人可以说是,站在了修仙界顶峰的寥寥数人之一。
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退守后方,一心修炼即可。
像大多数修士那般,追寻大道至臻,求得无上仙途。
可偏偏,她放弃了荣华富贵,闲云野鹤的自在日子。
白薇道人选择的道路,与她的师尊,无量宗前宗主,修仙界曾经的第一刀修一样。
为了整个修仙界,毅然决然踏入前线,镇守一方。
在充斥着不稳定魔气与灵气,修炼极为艰难的地方待着,几乎不曾离开。
可以说,白薇道人这是放弃了自己的仙途。
以她一人的未来,换取整个修仙界的安宁。
柳羲和对白薇道人敬佩至极,也为白薇之死感到惋惜,又能理解白薇当时的心痛。
然而,纪清昼的出现,将八年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
“你若真是纪清昼,那为什么——”
柳羲和忍不住踏上前一步,激动之下,甚至难以收敛威压,屋内狂风大作,一旁的圆桌震颤不休,白瓷餐具出现龟裂。
她沉声:“为什么在八年前……你不曾现身?”
“娘!”
柳扶弱挡在纪清昼面前,替纪清昼抵挡柳羲和身上散发的威压。
“她什么都不知道!”
柳扶弱如今虽是元婴,可在大乘期修士面前,仍有些吃力。
她却半步不退,为纪清昼辩解:“她失忆了。”
“失忆?”
柳羲和第一反应是不信,对上纪清昼平静的双眸,从中找不出半分心虚。
她皱眉,稳住心神,收敛威压。
柳羲和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又发出质问:“你该如何证明,你就是纪清昼?八年前,你的死是有目共睹——已死之人,重现于世,你怎能证明,你是活人,而非别的什么东西?”
前一刻还其乐融融的氛围,此刻杀意如暗潮汹涌。
仿佛纪清昼一个回答不好,便会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