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的寿元便不多了,所以我不愿收下你,又早早离开你,徒增牵挂和伤悲。
这也是为何我来扶水县这么多年,和县里的人都只是泛泛之交,从不深入来往的缘故。”
花婆婆看着满是困惑的徒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师父不瞒你,最终让我决心收下你的是你父亲。”
“父亲?”宋玉善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花婆婆点点头:“你有一个很好的父亲,是他在你及笄前上门来说你欲立女户,暂不婚嫁,请求我收你为徒,教你防身之法,若我不答应,他便只能散去大部分家财来保你平安了,我知你别无选择后,才动了惜才之心,收你为徒。”
“幸亏有您,不然宋家的产业也不能安稳这些时日。”宋玉善很是感激,婆婆庇护她良多。
“你如今已是淬体境后期,棍法小成的修士了,扶水县已无人是你的对手,若有人欺上门来,只管打回去,千万不要小看人的恶意,即使他们看起来比你弱小很多,任何时候都不要放松警惕。
为师便是忽视了这一点才又损伤了身体,本应还能护佑你三年,如今却只能早早离开,还好你天赋异禀,进步远超我的想象,不然我还真不不放心留你一人。”花婆婆说。
宋玉善抬头看婆婆,所以之前她感觉婆婆不对劲,不是错觉?“师父,是徐家人害您又减了三年寿吗?”
花婆婆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在我斩怨气之时,徐家三人醒了过来,紧要关头恶语伤人,致口业鬼怨气大增,我才受了反噬。
他们或许仍不悔过,不过我已将徐家三人的舌头一并斩去,他们再无造口业的机会了,也算是报了仇。
因此你需尤其戒备他们家人,我不在了,恐他们因我们的师徒关系,寻机报复你。”
宋玉善捏了捏拳头:“他们若敢来,我必叫他们后悔!”
她现在甚至都想打上门去。
他们自做自受,婆婆好心帮忙,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实在可恨!
“我去后,县中若有人家生了怪事求上门来,你轻易不要出手。
若想帮也要让你家那只猪妖帮你瞧瞧是妖物作怪,还是鬼魂作乱,前者你可根据实力决定管或不管,后者则一定远远避开。
在进阶凝气境,修得天眼术前,轻易别去与鬼物接触。
最好是什么都别去掺和,闭门修行,突破了凝气境,把术法修入门了再说。”
宋玉善重重点头,带着些希冀:“待我学会了天眼术,能见鬼神了,您能否来看看我?”
花婆婆顿了顿:“只要你想,我无处不在。”
说罢坐起身来,从床内侧的枕边取出了一木匣子打开:“这里有两门术法,一门天眼术,一门纸扎术,可惜未曾料到还能收个小徒弟,没有准备更合用的术法。
现在都交给你,为师无法教你,就只能靠你自学了。
剩下这一本,是为师的修行见闻录,也留与你,兴许能助你增广见闻。
最后这信和木牌你收好,待你进阶凝气境,天眼术纸扎术都练至小成,有一定自保能力后,欲寻求更多的修炼资源,便可拿着它们去临江郡城甘宁观寻我师门。
观中收藏有其他几门武技术法,弟子皆可学习,我会让师兄护你。”
花婆婆一一介绍叮嘱,然后把这个盒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交到了宋玉善手中。
“师父!”宋玉善捧着盒子,心里堵得慌,婆婆什么都为她想到了。
“好啦,扶我起来梳洗一番,走也要走得干净利索才是”,花婆婆说。
宋玉善烧了水,服侍婆婆沐浴洗漱,穿上了她早已准备好的寿衣——一身有些陈旧的灰色道袍。
花婆婆爱惜的摸了摸这身放得久了,显得有些不合身的旧道袍:“玉善,帮为师挽个道髻吧!”
“是!”宋玉善忍住哭意上前。
道髻挽好,花婆婆对镜自照,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甘宁山上意气风发的自己:“玉善,师父想求你一件事。”
“您说,我一定做到。”宋玉善毫不犹豫的说。
“待我死后,无须葬礼,你把我与这院中的所有物事一同焚化,骨灰散于扶水之中,只留一小盅,若你有朝一日去了甘宁观,便将这盅骨灰从观后的山崖顶上洒下,让风带走它即可。”花婆婆说。
“是!”宋玉善垂首泪目。
“好,你去竹林挖一坛酒来,陪我最后喝一盅吧!”花婆婆倚着石桌坐了下来。
撑着下巴看着徒儿拿了锄头,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后门,花婆婆缓缓闭上了眼眸。
“师父!!!”
宋玉善抱着酒坛回来,看到那个歪倒在石桌上的身影,飞奔过去:“师父!师父您醒醒啊!您还没陪徒儿喝酒呢!”
她痛哭了一场,终是想起了婆婆临终的嘱托,抑制住悲痛,把她收殓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棺木中,然后去寿材铺外挂起了白幡。
往来之人,见此白幡,便知家中有人过身。
花婆婆虽与别人相交了了,但也有附近街坊邻居过来吊唁,但却被宋玉善拦在了门外。
“师父不欲举行葬礼,还请门外止步。”宋玉善拿着竹棍,垂首致歉。
旁人见她面色苍白,两眼却红肿至极,料想此事不假。
她拜师花婆婆的事早已人尽皆知,由她来处理花婆婆的后事理所应当,其他人也无权置喙,尤其花婆婆在县中并无其他交情好的人家。
虽惊讶奇怪,但见她话毕便锁了寿材铺的门进去了也无可奈何。
花婆婆逝世的消息,很快蔓延开来。
有人唏嘘,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担忧。
宋玉善按婆婆遗愿,将棺木置于院中。
又将铺子和院子里,所有婆婆生前用过的东西都搬到了棺材四周,最后把柴房里的柴火堆在周围,泼上火油。
她点燃一个火折子,丢了进去。
火焰怦然而起,迅速蔓延上了棺木。
宋玉善跪地俯首:“师父教导之恩,玉善永生铭记!您且安心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