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只要季谨言得空，回来总是要逮着苏栗马帮他按肩。
果然，今天也不例外。
他一进酒店房门，解开外套扣子，松开领带，不知是佯装还是真累了地往沙发中一靠，顺带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旁边接过他西装的苏栗马。
她也立即心领神会，将西装轻搭在沙发扶手上，稍稍卷起衬衣袖子，跪坐在季谨言身后的沙发上，十指颇为得力有序地捏着他的双肩。
她的按摩手法挺有技巧。
虽然她的手指纤细，力道却挺足，每次她帮他按完，他都觉得浑身舒爽，常年低头办公导致的颈部酸痛也似缓解了许多。
她正面对着他的后背，身体保持着一拳距离，却依然让他嗅到从身后飘来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柔荑富有节奏地在他肩膀上轻揉慢推，一下一下凿出了撩拨的感觉，让他凭空生出一股燥热。
明明还是春季，天气还不热，酒店房间也是一年四季保持着23℃的温度，更是比外头更像春天。
然而他那股燥热，却持续不退，反而有升高之势。
苏栗马不知道季谨言这些不太安分的想法，目光反而被他刚才进门随手扔在茶几上的一封邀请函，吸引了注意力。
视线和思绪都被攫住，她手上的动作渐渐没了分寸。
她捏着捏着就摸到了季谨言的后颈，像是被碰触到了什么敏感神经，季谨言忽而往前一躲。苏栗马的双手僵在了空中，有些疑惑地看他。
“可以了，不必按了。”他也未转过身，用手抚了抚后颈的敏感地带，声音是努力稳住气息所造成的低哑。
然后他站起身，径直走向了落地玻璃窗边的桌椅边。
苏栗马从一头雾水到慢慢开始有些茅塞顿开，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所以，后颈是季谨言的敏感区？
她早就听说，有些人身体的某个部分会因为别人的触碰格外敏感。只是她没想到，季谨言居然也会，总有一种看到了一个纯情霸道总裁男主的错觉。
别说，这人设还挺让人脸红心跳。
苏栗马被自己的遐想逗乐了，偷偷一笑。
季谨言却好似有心电感应一般，蓦然回头，目光直接落在她身上，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再敢乱想试试看”的神色。
苏栗马立刻停止了脑洞，有些心虚地撇开目光，正巧又落到了茶几上的邀请函上。像是为了缓解尴尬情绪，她顺手捞起，打开一看。
这是一张拍卖会邀请函。
主办方是海上拍卖行，本市数一数二的拍卖机构，拍卖的货品都是价格不菲且极具收藏价值的，所以出入这所拍卖行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政界权贵就是商业名流。
简而言之，就是苏栗马这种小人物，一辈子也不会踏进的地方。
所以她就是闲得发慌随便看看，敷衍地瞟了一眼那日拍卖物的介绍，目光却在一个玉镯上顿住了。
从图片上都能看出这只玉镯成色极好，晶莹剔透，更别致的是玉镯一端还用金丝缠了几圈。她总觉得，玉镯有些熟悉，拼命在记忆里搜寻，才蓦然回忆起，林兮之前说过，她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就是一只绕着金线的玉镯……
不会这么巧吧？
苏栗马犹在出神，没注意到季谨言早已走到她身后，俯身贴近她耳畔，用低沉且带着三分气音的声音问：“有喜欢的？”
他呵出的气息，就恰好全喷到了她的耳郭上。
苏栗马惊跳而起，耳朵骤红，惊魂未定地摸着耳垂，看着季谨言：“季总，你干吗？”
季谨言轻轻一嗤，眼神里带了些许嘲弄：“原来，你的耳朵很敏感。”
“……”
苏栗马有些无语，这个锱铢必较的男人真是够了！
“我并没有！”她据理力争，“是季总你突然在我耳边说话，换作其他人，也会被吓到的。”
“是吗？那我再试试你另一只耳朵。”他淡淡瞟了她一眼，就要往她身边走。
苏栗马吓得后退几步，防御性地捂住耳朵，直摇头，急中生智地硬扯开话题：“季总，你刚问我有没有喜欢的，是有员工福利吗？”顺便挤出一个微笑，很是僵硬。
“这里面每一件藏品，起拍价都是百万起。”他幽深的瞳孔，隔空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栗马，“谁给你的勇气，敢开这个口？”
苏栗马：“……”大概是梁静茹。
季谨言漫不经心地解开袖口的银色袖扣，缓缓向另一边的酒品台走去，取下一只透亮干净的红酒杯。他又悠悠转头，补了一句：“如果你要卖身求荣，我可以勉为其难一下。”
“……”
她错了，季谨言哪里是个纯情总裁了。虽然以前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还认为他是禁欲系，现在一看，不是不骚是时候未到。
连窝边草都不放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岁数，开始如狼似虎了。
“季总，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应该不值那些古董的价值。”
听苏栗马这么说，季谨言又仔仔细细地瞧了她一番，对她的说法，表示真切的肯定。
“也对。”
苏栗马：“……”
见季谨言又转回酒品台，开始倒酒，她便趁他不注意，掏出手机，拍摄下那张玉镯照片。猜测无用，明天她亲自去找一下林兮，验证一下真伪便知。
翌日清晨，趁着季谨言一大早就去了季氏，苏栗马干脆连四洲国际酒店都没去，直接来到了影视城。
因为找到了替补男主，《妖女》剧组又重新开机了。
依旧是之前那个跟组助理为苏栗马领路，走进片场，林兮正好还在拍摄，秋水的眸光，婀娜的身段，大概是一场虐心戏，她眼里酝酿的泪打了一圈才唯美地落下。显示器里的林兮美得楚楚动人，苏栗马觉得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咔——OK，很棒，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
林兮下了场，见到苏栗马，便热络地迎了上去，让人在她椅子旁又添了一个座位，拉着苏栗马过去坐下。
“拍戏还顺利吗？”苏栗马问。
林兮欣喜地点头：“还是多亏有你，这次还是全亏你帮忙，总觉得你就像是我的福星一样，每次都在护着我。”
虽然对方是女生，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彩虹屁”，苏栗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假意观察了一圈四周，询问道：“那个新男主呢？”
林兮也四处瞧了一眼，没见到对方身影：“大概是在化妆间吧。”
“他叫什么来着？”
“禾子珵。”林兮答道。
“跟他合作起来如何？”
林兮有些犹豫：“唔，他是个新人，前阵子在微博挺火的，好像是拍了个杂志，因为颜值上了热搜。不过可能没有演戏这方面的经验，很多都要导演手把手教，所以现在整部戏的进度不是很快。”
苏栗马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可能因为她最近除了林兮的热搜，其他都不太关注，对禾子珵这个名字实在没有任何印象。
于是她顺口问道：“因为颜值上热搜？比凌辰好看？”
“嗯。”林兮肯定道。
这倒勾起了苏栗马的兴趣，又问了一句：“那比季总还要好看？”
季谨言这个颜界扛把子，确实没有几个人，生得比他还好看了，当然家世也是。想至此，苏栗马有些愤愤不平，他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
没想到林兮却迟疑了片刻：“不一样的风格吧。”
这倒令苏栗马更加好奇了，蓦然又想起今天来的重点，差点被美色耽误了，就如这部电影一样，美色误国。
“我差点忘了，我今天找你有重要的事。”说罢，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将玉镯的照片递给林兮看，“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母亲的遗物？”
林兮只看了一眼，便激动地抓过手机：“是的，就是这只镯子。”
“你确定？”
林兮抬头，目光肯定：“我绝不会认错。”
“那就是了。”苏栗马解释道，“这是季总收到的拍卖会的邀请函上的照片，我想，应该是你那个继母和妹妹把玉镯拿去拍卖了。”
林兮气得发抖：“她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买回这只玉镯。”
“可是，这个拍卖行是要邀请函才能进的吧？你觉得，季总会带我们进去吗？”林兮小心翼翼地问。
苏栗马却摇摇头：“据我估计，季总本人都不一定会去拍卖会。他很少有闲情逸致出席这种场合，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林兮丧丧地点点头。
苏栗马刚想安慰林兮几句，就听见她放在折叠椅侧边袋子里的手机，突兀响起。林兮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对苏栗马说：“我先接个电话。”然后起身，远离了人群才接起。
苏栗马有些疑惑，什么电话要避开人听？
只见随着这通电话接通，林兮的脸色慢慢爬上焦急，末了结束通话，又见她急匆匆跑向导演的方向，点头哈腰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再小跑到苏栗马身边时，林兮声音里都是一副急腔：“我临时有点事，向剧组请了假。这件事之后空了再聊，我先去换衣服。”
“等我，跟你一起去。”
苏栗马觉得待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片场有些尴尬，也跟了上去。
影视城的格局有限，男女换衣间虽然是分开的，但化妆间都是共用一间。
此刻，禾子珵舒服地窝在椅子里，仰面盖着剧本小憩。
演戏太累了，所以他摸到了化妆间里偷懒摸鱼来了，刚有些睡意，门就被人拧开了，还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对话声。
“你说，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呀？”
“哪件事啊？”
“就是林兮有金主那件事啊。上次她妹妹都跑来闹了，道具师小张那天正好路过化妆间门口，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嘘，小声点，有人呢。”
声音顿时一停。
禾子珵本也不是个八卦的人，剧组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一点点风吹草动小道消息都能传播个遍。至于那个林兮，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娱乐圈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这样的小明星想要上位找个金主无可厚非，在这个圈子里也并不稀奇。
所以他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睡觉。
那两人见他一动不动的，便也渐渐胆子大了起来。
“怕什么，睡着了吧。”
“你看啊，林兮从一个十八线小明星，一下子就跑来演电影女主角。之前那件事闹得这么大，结果男主换了，女主都没换。”
“可是她本人确实长得漂亮，演技也还不错，人也挺好没架子。”
“女明星里最不缺漂亮的了。我也没说她人不好啊，但是想要往上爬嘛，都得付出一些代价的。”
“上次她妹说她金主是谁来着？”
“我听说呀，是季珵。”这句话故意压低了声音。
然后，另一个女生惊呼：“季氏的大少爷？怪不得，一下子就来演季氏出品的电影了，了不得，了不得。”
虽然那句话被刻意压低了，但在静谧的化妆间内，还是被禾子珵听得清清楚楚，指尖蓦然一动。
“哎，要我也愿意被潜啊，季氏的大少爷哎。”
“你就羡慕嫉妒吧，人家公子哥可看不上你。”
“嘘，别说了，有人来了……”
后头这些话，禾子珵并没有听进去，再次反应过来，化妆间的门又被人打开。不速之客太多了，禾子珵实在装睡不下去了，抬起头，剧本便从他脸上落下。
那两个剧组的小姑娘见他原来是醒着的，脸一红，拉拉扯扯地逃了出去。
而禾子珵对着眼前一面巨大的镜子，就瞧见女主角林兮和一个学生打扮的姑娘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嗯，刚才他还听了人家一段八卦来着……
于是他透过镜子看向林兮那边，他的目光慢慢从怀疑到好奇最后再到深究，进行了一系列演化过程。
苏栗马感受到一道奇异的视线，本想去瞧，林兮却着急忙慌地顾不上其他，三下五除二扯掉头饰发型，妆都来不及卸，戴上墨镜对苏栗马说：“我先走了，回头找你。”
“究竟什么事这么急？”
“我……”刚走到门口的林兮有些迟疑，感觉到房间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下次有机会我再跟你解释。”说罢，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在这之后，化妆间一阵死寂。
苏栗马这才得空往侧边看去，便瞧见了一个头顶高冠、身着大裘的男人，也怔怔地望着林兮离开的方向。
禾子珵似乎感受到了苏栗马的视线，讪讪地转过来，两人目光交错。
看禾子珵的衣着服饰，苏栗马已经猜到对方就是这部戏的男主角。这会儿也才看清他的长相，确实是一副上好的皮囊，齿编贝，唇激朱，桃花眼。只是那双眉眼间，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也许是好看之人都有相似之处。
可是这种熟悉感令她平白无故想起昨晚，某人的厚颜无耻和斤斤计较，瞬间觉得面前的美男都不香了。
苏栗马朝着对方露出一个微笑，转头帮林兮收拾起桌面她来不及收拾的物什。
禾子珵看着苏栗马的背影，颇为受伤，他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就算是不喜欢他这类型，也不至于嫌弃他吧……
刚才他分明捕捉到了她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嫌弃。
简单的衬衣配上牛仔裤加个双肩包，他由此大胆猜测对方是林兮的助理，从椅子中站起来，走近她一些：“你好，我是这部戏的男主角，禾子珵。”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搭讪，苏栗马很是莫名其妙，侧目见对方含着笑意望着自己，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眉目含情，天生就属于那种盯着棵树也情意绵绵的眉眼。
那种熟悉感又突然消失了，苏栗马瞬间心情好了些：“你好，久仰大名。”
刚才分明还嫌弃他来着，怎么现在又对着他笑吟吟的？
禾子珵有些疑惑，更多的则是好奇：“请问你是林兮小姐的助理吗？怎么称呼？”
又来了。苏栗马懒得解释，直报家门：“我姓苏，苏栗马。”
玛丽苏？苏丽玛？
禾子珵微微一笑：“哪几个字？”
苏栗马思考了片刻：“我爸姓苏，我妈姓马，我们家开糖炒栗子店的，所以我叫‘苏栗马’。”这还是她上次面试季谨言的特助被问及名字出处时随口杜撰的，她生在孤儿院长在孤儿院，鬼知道这名字怎么来的。
禾子珵：“……”他十分怀疑对方在敷衍自己，但是没有证据。
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林小姐走得那么急，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栗马：“嗯。”
“你跟了林小姐多久了？”
“不久吧。”
“林小姐有没有男朋友？”禾子珵瞟了苏栗马一眼。
苏栗马狐疑地盯着禾子珵，又听他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林小姐很漂亮。”言语里透露着他想追求林兮的意思。
苏栗马敛眸，淡淡答道：“林小姐有未婚夫了。”
未婚夫？不是金主？禾子珵挑了挑眉，状若无意地说：“听说是季家的少爷，季珵？”
苏栗马有些惊讶，不过瞬间又反应了过来，肯定是上回林倩倩跑来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正巧被人听到走漏了风声。她嗤了一声：“不是，林小姐的未婚夫才不是那只花蝴蝶。”“花蝴蝶”这个形容词，她还是听季老爷子叨叨出来的。
禾子珵：“……”
化妆间又是一阵死寂。
恰逢此时，上回那个女编导寻了过来，气喘吁吁：“终于找到你了，子珵，导演让你准备一下，下一场戏就拍你的。女主请假了，不过主要拍你的台词，等等找个替身替一下女主角的背影就行。”
禾子珵笑得如沐春风：“好的，知道了，燕姐姐。”
编导少女含春地走了。
苏栗马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她觉得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等走廊听不到脚步声，禾子珵又看向苏栗马，微笑道：“苏小姐，有没有兴趣当一下背景板？”
“没有。”苏栗马拒绝得干脆，提步往外走。
“等一下。”禾子珵唤住她，“借一下手机。”
见对方一脸狐疑，他补充道：“我看一下时间。”然后甩了甩宽敞的衣袖，表示自己身上不便带手机。
苏栗马有些怀疑，但还是把手机递给他了。没想到他顺势就照了一下她的脸，解了锁。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迅速摆弄了一阵，重新丢还给她，又从自己衣领里掏出手机，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苏栗马有些无语，接过手机一瞧，对方居然擅自加了微信。
禾子珵掏出手机同意添加好友的时候，还顺口问了一句：“那个‘宇宙无敌厚颜无耻君’是你朋友吗？”他在她微信界面瞟到了一眼，奇怪的名字。
“……”是季谨言来着，昨天她恨得牙痒痒，就把他备注名给改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擅自加了她好友！她眯了眯眼：“禾先生，你这么做会让我好奇，你究竟是想追林小姐还是想追我？”
“如果我说，我都要追呢？”禾子珵笑得人畜无害。
苏栗马轻嗤了一声：“渣男。”
禾子珵满意地笑了笑，甜言蜜语道：“开玩笑的，我当然更对苏小姐有兴趣呀！你又清纯又可爱，要不你跳槽过来当我助理吧，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瞧见你了。”
苏栗马懒得理他，直接往外走。
等她走了一会儿，禾子珵掏出手机，给她发去一条微信：“可爱的苏小姐，路上注意安全哦！”
然而下一秒，他就嘴角抽了抽。
聊天界面上赫然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您与对方还不是好友……
他居然被人删了好友？
他堂堂禾子珵？
不久后，她又收到一条微信好友添加申请。
苏栗马解锁后瞟了一眼，新朋友里躺着一个熟悉的头像，验证信息里还备注了一句话：“我是宇宙第一帅的禾子珵，苏小姐，苏美女，把我加回来呗。【笑脸】”
第十二次的无视，她继续装作没看见，随手又放下手机，仔仔细细地为季谨言沏好眼前的雨前龙井。
因为季谨言喜欢喝茶，她任职以后，还很敬业地专门学习了泡茶的技艺以及方法。比如说这龙井，先要用80℃左右的开水冲泡三分之一，轻微摇晃等茶叶充分吸水铺开，再第二次注入热水。龙井的茶叶多以嫩芽为主，所以不能用太热的水，否则会破坏茶水的口感。
嫩绿的茶芽漂在玻璃水壶中，婀娜地起起伏伏，茶香四溢。
将茶汤沏进古董白瓷茶盏的时候，房门正巧被人叩响。
苏栗马送完茶，再去开门。门外严田揣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包装盒，上面还系了一条缎带，简单又精致。
苏栗马不免好奇：“这是什么？”
“是H牌送给林兮小姐的品牌礼物，寄到季氏了，等会儿我抽空给她送去。”严田低头瞧了眼怀中的礼物盒。
“哦。”苏栗马应道，末了，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一动，“严秘书，要不等会儿我给林兮送去吧。你看你这么忙，这种小事还得劳你跑来跑去多麻烦。”
不远处正在喝茶看报的季谨言，闻言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目光也有意无意地向苏栗马那个方向飘了过去。
严田看了看苏栗马一脸殷勤，再越过她看季谨言，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苏栗马顺口接得很快。
严田：“……”他问的是季总好吧。
见季谨言不置可否，也没有嗔怒的意思，他乐得清闲，立马把品牌盒塞给苏栗马，还顺带客套了一番：“那麻烦苏特助了。”
“等会儿我顺路，送你去。”
苏栗马惊讶地回头，就见季谨言正在折叠收起财经报，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衣袖扣，说了这么一句。
严田：“季总，等等您不是要回季氏……”季氏和影视城，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完全不顺路好吗？
可严田这话还没说，季谨言冷冷瞥了他一眼，他便立即收声。
“你先回公司，我自己开车。”这话是对严田说的。
总裁发话，严田也不好辩驳什么，立马应道：“是。”
苏栗马当然也知道季氏和影视城南辕北辙，根本不顺路，不过有人愿意当车夫，她也不会拒绝，立马笑吟吟地讨好：“谢谢季总！”
严田走后，季谨言就开着他那辆拉风的柯尼塞格幽灵，实行了“顺路”相送计划。
超跑在路上奔驰。
车内苏栗马偷瞧了一眼驾驶中的季谨言，靛色西装裹住修长的手臂，手腕处微微露出一截熨帖的衬衣袖口，半遮半掩住一块名牌古董腕表，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扶住方向盘。
有点小帅。
苏栗马脑中清晰冒出这个念头，或许是车内空间有些逼仄，念头骤起后她竟觉得有些燥意涌入头顶。
她只能迫使自己移开目光，透过车窗玻璃，看外头瞬间掠过的树影建筑物，影影绰绰。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季谨言道：“季总，之后那个拍卖会您会出席吗？”
“没兴趣。”
季谨言的目光盯着面前的马路，都没有转回来，可也用余光瞟见了苏栗马脸上一瞬间的失落之色，然后又幽幽转为了沉思。
他没说什么，继续旁若无人地驾驶着，直到车子停在了街口的绿植带旁。
“季总，我先去把东西拿给林兮。”说罢，苏栗马就打开了车门，顺势就要下车，“等会儿我自己坐车回去好了，谢谢季总。”
“我等你。”季谨言口吻淡淡，苏栗马却有些诧异地回头，听他补充了一句，“顺路。”
苏栗马：“……”这回倒是真顺路了。
“那要麻烦季总等我一下。”
她也懒得再推拒，直接抱着品牌礼物，踩着高跟鞋向拍摄主街走去。
青天白日狭路相逢，她刚走了一小段路，遥遥就瞧见了禾子珵迎面走来，她故意拿高了一点黑色礼盒，半掩住自己的身形，以期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此路过。
两人相交而过。
苏栗马以为逃过了一劫，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后的脚步声却突然由远及近，然后一张惊诧的脸就蓦然挡住她视线，有人拦住她去路。
“果然是你。”禾子珵双手还提着裘服的下摆，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你怎么穿成这样？”
与那日简直判若两人。
那天明明是朴朴素素的学生打扮，虽没有上等的姿色，却是极为干净清秀的一个小姑娘，他还以为对方是刚大学毕业的清纯女学生，所以那天忍不住逗了逗她。
怎么今天就浓妆艳抹，包臀铅笔裙加双恨天高，还有那蓬松微卷的长发，他脑海里只蹦出了一个形容词——庸脂俗粉。
他还真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因为打扮反差如此之大。
不过这也充分说明了苏栗马的伪装成功，她没什么情绪地对禾子珵说：“禾先生，请问你有事吗？没事的话，麻烦让一让，我要去找林小姐了。”
“哦，没事。”禾子珵还有些没缓过来，刚侧身，又蓦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眸问她，“不对，有事。我加你那么多次好友了，你怎么不通过？”
她并不想跟这只“花蝴蝶二号”有任何交集：“禾先生，以你的身份和长相，身边的美女明星模特要多少有多少，就不要逮着我们这些小虾米玩了。”
“什么玩？我是很认真地想跟你交个朋友。”顺便套套林兮的八卦，但是这句话他没有说，一双桃花眼依然眉目含笑，“或者，你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现在不光是对林兮，他觉得这个小助理也很有趣。
“要么你把我加回好友，要么你给我说说林兮那个未婚夫？我好奇。”
“……”
苏栗马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日头有些浓，他却不厌其烦地缠着她问东问西，见她不答也不气馁，她却有些不堪其扰了。
“禾先生，你到底想干吗？”苏栗马沉声问。
对方笑得像朵桃花，凑近了些：“想追你。”
苏栗马：“……”
她觉得她以前对神经病的定义太狭隘了，禾子珵简直刷新了她对这一病症患者的新概念。
季总还在等着，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与禾子珵纠缠，睥睨着他说：“好呀，请你把手机拿出来删光其他的女生，我不喜欢我的男朋友与别的女生有任何接触，以后也不许拍裸露戏和吻戏，别说搂搂抱抱，就连说话也不行！”
“可怕，现实版《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吗？”禾子珵惊叹道。
苏栗马冷傲地瞥了他一眼：“做不到就别挡路。”
她绕开他，踩着高跟鞋大步向前走，还故意想走出一副“老娘最美，你高攀不起”的姿态，然而功底不深，从背后看扭得过分夸张，导致带了一丝滑稽。
禾子珵低低笑了出来，然后对着那个背影喊：“记得通过好友验证啊。”才蓦然想起自己是溜出来上厕所的，又转身向男厕小跑而去。
苏栗马就故作姿态一路走进片场，找到林兮，将手中品牌方的礼物交给她，一脸艳羡：“哎，当艺人真好，还有品牌方的礼物收。”
林兮笑了笑：“我回去打开，给你发照片，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栗马立刻两眼放光，恨不得当场就抱一下林兮的大腿。
“你特地给我送礼物来？”林兮问。
这时她才蓦然想起重点，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刚才打探了一下，那个拍卖会，估计季总不会去，我们只能另想办法了。”
“海上拍卖会毕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我试试看从林家下手。不过自从上次郭韬那件事之后，我跟他们已经闹翻了……”林兮有些丧气，“但是如果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也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真的很感激你。”
一直以来，苏栗马总是借着帮季总照顾未婚妻的名义百般帮助林兮，其中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她见到被赶出家门的林兮，总会想到当年在孤儿院的自己，举目无亲无人照顾。如果不是恰好碰到一个富豪资助她，很难想象她的人生会走得多艰难。
想至此，她眼神微闪，或许那个人有办法也说不定……
“你怎么来的？是等我放工一起回去吗？”
林兮的声音把苏栗马的思绪拉了回来，让她蓦然想起季谨言还在长街外头等着。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季总还在等着，拍卖会那边有消息我再通知你。”然后苏栗马着急忙慌地回到了长街口。上车后，果然见季谨言神色稍有些不耐，他看了眼腕表，这个动作似在无声地斥责她慢慢吞吞。
她在心里把禾子珵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讪讪地瞧着季谨言：“对不起，季总，遇上个神经病耽误了点时间。”
幸好季谨言似乎并不想揪着她的迟缓大做文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下不为例。”
苏栗马立马奉上“彩虹屁”：“多谢季总宽宏大量。”
长街里头，禾子珵舒舒服服从男厕走出来，就听见有两名群演从他面前路过，探讨得火热。
“门口那辆是柯尼塞格的幽灵吧？”
“哇，这种级别的超跑，不知道怎么会开到这里来。”
“别想了，这里那么多拍戏的，肯定是来接哪个女明星的。”
“唉，有钱真好。这种豪车，我这辈子都买不起，女明星还随便玩，同人不同命啊。”
那两人渐行渐远。
禾子珵目光微动，根据刚才那两人谈话间的提示，找到了长街出口。绿植旁果然停了一辆幽灵跑车，只不过他还来不及上前，那辆车就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果然没错……
只是季谨言怎么在这里？
禾子珵从衣袖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雪至吗？我只是想说我回来了，找个时间聚一下，你记得喊上谨言啊。”
“这不是，我怕我打电话约他，指不定他直接给我挂了。”
“谢啦，今晚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他优哉游哉地回到片场，巡视了一圈，没见到苏栗马，正好林兮从他身边经过，他就顺口问了一句：“你那小助理回去了？”
“助理？”林兮有些疑惑。
“好像叫‘玛丽苏’？”还是什么来着的他，脑中只剩下颇有印象的一句话，“她家开糖炒栗子店的那个。”
林兮猜测对方说的应该是苏栗马：“小苏不是我的助理。”
禾子珵追问道：“那她究竟是谁？”
“她……”林兮本想脱口而出苏栗马是季总的特助，蓦然又想起她与季总的关系这么亲密好像不好解释，于是转了话锋，“她是我的朋友，目前是一名文员。”
禾子珵：“……”
这妞是当他傻吗？今天“玛丽苏”那副打扮是个做文员的？不被公司轰出去才怪。看来不仅是这个林兮，那个“玛丽苏”也很有故事，让他越发好奇了起来。
外滩LA&P今日清场，专门接待贵宾。
这是严雪至选的地方，因为这家餐厅酒吧有一个超大的露台，可以俯瞰到霓虹璀璨的夜景，所以他偶尔就喜欢来这里坐坐，小酌一杯顺便赏赏街市灯火。
禾子珵的跑车在喧闹的滨江路堵了一阵，才姗姗来迟。他将钥匙扔给泊车门童，直接坐观光电梯上楼。有侍应生为他引路，替他打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
露台摆着一张超大的环形沙发，围着圆面茶几，上面放置着围成圈的蜡烛。烛火影绰，两杯威士忌就在圆桌边角，被烛光照到一半，杯壁发出温润的光晕。
沙发边一盏落地方灯，泛出不明不暗的光线，正好将沙发上那二人的影子拖映上圆桌，与暖黄的烛光融在了一起。
脚下霓虹生辉，江面的风吹过来，带着春日不冷不燥的湿度，也是颇为舒适。
确实是个好地方。
这两个“注孤生”的情感绝缘机还挺有情调。
禾子珵如是想着，走了过去。严雪至率先抬眸看他，挂着那八百年都不变一下的微笑，起身招呼他：“怎么这么晚才到？”
侍应生非常机灵地在一旁默默添置了一个酒杯，放进一块冰，斟上了一点威士忌，递给了禾子珵。
他接过酒杯：“堵车，我先自罚一杯。”说完，就一口闷了，威士忌性烈，这一口下肚喉口也有些烧得慌。
他也不在意，继续倒了点酒，往环形沙发上一坐，对着季谨言的方向，隔空敬了一杯：“谨言，好久不见了，我敬你一杯。”
季谨言这才看向禾子珵，夜幕里，他的神色淡淡的，辨不出情绪。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对着禾子珵微微一回敬，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就当是回应过了。
这对兄弟的感情，一贯很“塑料”。
严雪至也不奇怪，转头就找了个话题：“我听说你一回来，就弄了个艺名，跑去演戏了，真是不及你潇洒啊。”
“哪里哪里。”
“对了，你艺名叫什么来着？”
“禾子珵。”
“季姓拆开就是禾子，亏你想得出来。”严雪至笑道。
禾子珵，不，应该说是季家大少爷季珵，此刻瞧了一眼不远处看上去比自己要成熟稳重得多的弟弟。
“我这不是怕，顶着季姓出道，轻则直接封杀重则发配边疆，那我还怎么追逐梦想呢？”
严雪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花蝴蝶追逐梦想？流连花丛还差不多！
“你的梦想不是游戏人间？”季谨言幽幽地开口。
这话吓了严雪至一跳，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心声说了出来。
季珵倒是习以为常被怼惯了的样子，摆出一副“大人冤枉，六月飘雪”的委屈表情，看向自家弟弟：“我游戏人间也不影响我追逐梦想啊。谨言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板一眼，人生在世就来这么一遭，当然要玩个够本。”
“这就是你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的理由？”季谨言眸都不抬，轻嗤了一声。
这种面子工程的小聚还是尽量不要弄得太难看为妙，于是严雪至打了个哈哈：“我看你们兄弟，倒是谨言像哥哥，你更像弟弟。”
“其实也没差几天，要不是他赖了几天，说不准他也就真成哥哥了。”季珵喝酒的同时，侧头越过透明杯壁看向季谨言，忽地念头一动，又补了一句，“谁让我们那个多情风流的老爹，这么巧差不多时间让两个女人同时怀孕了呢？”
他这话一出，一片死寂，江风吹过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其实这也算是季家一段秘辛，季谨言与季珵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季谨言的母亲实则是当年季氏少东家在外头养的美眷，后来季谨言出生就直接被送到季家抚养。
季珵的母亲，当时名正言顺的季太太本来跟他们父亲就是商业联姻，没感情基础，虽然也看不惯丈夫在外头弄出个野种，但豪门大户的圈子里这种事屡见不鲜了。既然对方没有把人弄进家门驳了她面子，还直接对外宣称季谨言也是她所出，季太太也懒得闹腾，正好她也要照顾季珵，就顺带把季谨言这个便宜儿子也不咸不淡地一起照顾了。
所以季老爷子原本属意的继承人，也是正儿八经嫡出的季珵，奈何这只蝴蝶天生放荡不羁，非要飞出高墙寻找自由。
加上季谨言在他们平辈里，也确实是出挑地优秀。
最后，才会轮到他做季氏的话事人。
严雪至一向是站在季谨言这边的，他本就怀疑这只花蝴蝶这会儿突然飞回来的目的，听对方这么说，不禁怀疑对方是把嫡庶摆上台面想压他兄弟一筹，那他哪肯啊？他瞬间跷起二郎腿，面上挂上了面对三教九流那股痞气，笑眯眯地问：“这次回来，就单单想当个小明星？季老爷子，可一直在盼你回季氏呢。”
完了，惹到刺头了。
季珵偷瞄了一眼季谨言，见他还是神色寡淡，稍微宽了宽心。他对这个便宜弟弟可没什么厌恶之情，反正这种事在他们圈子里太常见，再说季谨言如此能干会赚钱，他才不会傻到起什么夺权之心。
“得了吧，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谨言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美貌如花，我们季家两兄弟，分工合作，完美。”
严雪至斜斜打量着季珵，似乎在辨析他话的真假。
季珵有些无语，他们仨也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偏生严雪至就跟季谨言关系最好，刚才他也不过是看季谨言一成不变的冷脸，想逗逗对方，没想到这只笑面老虎先跳出来了。
“哎……知道谨言跟你有过一段婚约，你也没必要这么护着他吧。”
这话一说，季谨言当场皱了皱眉，严雪至却放肆大笑了起来：“你回来真是为了拍戏？别是为了某个女明星吧？”
气氛一瞬间又轻松了下来。
“真是为了当演员。”季珵转念一想，又忽然想起了某个人，“不过，倒确实遇到了一个女孩子，挺有意思。”
“谁？”严雪至好奇道。
“就我那剧组的女主角，好像叫林兮。”
严雪至刚喝了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转头去看季谨言，见他面色依旧不咸不淡，也是奇了。这位大佬的未婚妻都被哥哥惦记去了，竟然丝毫没有反应。
“你看上她了？”严雪至也问得直接。
“没有，不是她，是她身边的小助理。”
严雪至“哦”了一声，微弱的烛火映衬下季谨言却蹙了下眉。
又听季珵说道：“我在剧组听到一个超级大八卦，有人传那个林兮有金主，这也就算了，居然传到我头上了。”
季谨言难得出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说小爷我是林兮的金主。”季珵一脸生无可恋，感觉一顶大高帽扣了上来。虽然对方确实也是个美女，但子虚乌有的事被人扣脑袋上，还是十分不爽。
“噗，哈哈哈哈……”这回严雪至没忍住，见季珵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他又瞟了眼季谨言，他并不打算出卖正主，笑言道，“你可想清楚了，真没对人家做过什么？”
季珵很是无辜：“真没，这样的美女我要吃过，我肯定记得。”
“那你只能委屈一下，充当一下绯闻男主角了。”顺便帮季谨言挡挡枪，严雪至忍住笑意拍拍季谨言肩膀，半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都说人家大美女了，你怎么又看上她小助理了？”
季珵这才蓦然想起，掏出手机，在他第十八次孜孜不倦添加对方为好友后，对方终于回了他一个字：滚。
待他看清了屏幕上的字以后，放声失笑。
见严雪至疑惑地看季谨言，他举了举手机：“一个拒绝了我十八次好友添加的小助理，你说有意思没意思？”
严雪至问：“还有不被你这只花蝴蝶迷倒的姑娘？确实有意思。”
“叫什么名字？”安静地窝在沙发里喝酒的季谨言突然询问道，惹来二人齐齐看过来的目光，他又抿了口酒，混着江风一起入喉，今晚不知不觉似乎也喝了挺多。
季珵努力回忆了一下：“什么马，什么苏，什么开糖炒栗子店的‘玛丽苏’？”他对苏栗马名字的解释印象深刻，却偏偏无法按照顺序组合排列起来。
“噗——”这回严雪至庆幸他嘴里没含酒，否则真得喷出来，回头去瞧季谨言，果真见对方脸色倏然一沉，夜幕中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悄然而至。
偏偏季珵那个后知后觉的人还在作死：“这妹子挺有意思，头一天打扮得像个大学生，转头穿得跟大款养的秘书似的。她微信的朋友也挺有意思，叫什么‘宇宙无敌厚颜无耻君’。”
严雪至笑眯眯地看季珵作死。
季谨言的脸色已经漆黑如墨，完全可以和夜色融为一体。
“确实挺厚颜无耻的，什么我等你，后面还加个爱心，不知道是男的女的。简直了，如果是男的，这样追女生弱到爆了，一看就是个不会追女孩子的愣头青。”季珵也是在微信界面上看到那个名字下，最后一行聊天记录，也只看到了这一句，偏生记到了现在。
怎么突然安静了？
他一张嘴叭叭地吐槽完，转头就见严雪至笑得不怀好意，季谨言却沉着脸色冷冷打量着他。
江风都带了一阵寒意，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季珵飞速思考自己说错了些什么，半天一无所获。
而这边，季谨言笔直修长的双腿悠悠站起，将桌边一瓶威士忌拾起。
季珵心里瑟瑟发抖，他不会要拿酒瓶砸爆自己的头吧？却只见对方“当”的一声，将酒瓶不偏不倚摆在他面前，凉薄的声音响了起来：“喝光它，或者我停掉你的卡。”说罢，重新落座，交叠着双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季珵浑身一僵，君子能屈能伸，他不能让卡被停掉，于是果断拿起酒瓶，选择干掉整瓶威士忌。他的豪迈放恣引来了严雪至几下真心诚意的鼓掌。
酒气上头之时，季珵又听见季谨言轻蔑和饱含嘲弄的语气混在江风里灌进他耳朵：“你会追女孩？那至于加了十八次好友别人都不通过？”
季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