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晚修都被各科老师征用,争分夺秒的讲题,十班虽是艺术班,却也不能免俗,常年缺席不满座的教室里也坐了七七八八。
月亮透过云层,像位待字闺中的少女般羞怯的露出一个头,散发出皎洁柔和的荧光,为晚归的行人撑起一杆布满星星的月光灯。
苏容踩着月色而归,她今天晚修的时候在学校多留了一会。苏胜等了半天没等到宝贝女儿回来,忙工作的时候还敞着书房的窗户,此刻听到停车声,便急急忙忙从书房里趿拉着拖鞋从别墅里走出来开门。
苏容下车后,司机开车驶向停车库,今夜路灯正好罢工,没了车子的遮挡和车灯的照耀,她的身影从黑暗中绰绰约约的显现。
在没戴眼镜的苏胜眼中,如同一片黑雾中时有时无的闪现一个模糊的影子,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四周萦绕着呼呼的风声与沙沙的风拂枝叶声。
苏胜的步伐下意识的放轻,双手摸上别墅的门,脚后跟往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沙痕,做好了转身逃跑的准备。
苏容也看到了门后的她,阔别多日,她看到苏胜的时候还是雀跃不已。
“爸爸!”苏容高兴的喊他一声,“你不是在海市嘛?”
她将双肩包挂在左肩上,侧头垂下高高的马尾,上扬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一丝困惑。
苏胜“嚯”的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扒着栅栏门从空隙中通过身形声音认出了他的女儿。
苏胜用六百度的近视眼眯着看她,他长呼一口气,又恶声恶气的倒打一耙。“提前回来了。大晚上的你不回家站在树下干什么?”
苏容:“???”
她刚下车啊!
苏容拉了拉书包的肩带,没有理会他的无理取闹。
“你又看鬼片了。”她的语气十分笃定。
父女两虽然聚少离多,但她对他那点小爱好还是了如指掌的。
苏胜拉开栅栏门,门框轧过的声音有些刺耳。正好掩饰了他的心虚。“没看。”
苏容走进门,苏胜便两手向里拉上栅栏门,才虎着脸伸手接过等在一旁的苏容肩上的书包,单手帮她提着书包,还向上掂了掂重量,有些惊讶的说:“怎么这么重。”
上回帮她拎书包的时候还没这么重啊!
苏容解释道:“快高三了嘛。”
苏胜恍然,他拍了拍苏容的头,“嗨呀,我们曼曼长大啦!!”
苏容嫌弃的侧头躲过,“别弄乱我的头发啦!”
苏胜“诶”了声,心里有些酸的说:“你小时候头发还是我扎的呢!现在大啦,就不让爸爸碰你头发啦!”
苏容啧了声,“咕咕说那是我最丑的发型!”
苏胜不服气,“胡说!你问问小明,她也让我梳过的!要不是陆家小子黏着闻歌,不然她头发也得靠我!”
苏容也想起了那段往事,她和明棠、季闻歌在苏胜的办公室里狂欢,季闻歌还好一些,有陆勋帮她整理头发,她和明棠就只能由着苏胜瞎摆弄,她忍俊不禁的说:“陆勋那会儿真的黏咕咕。”
苏胜也饶有兴致的和她说着这些琐事,满是感慨的说:“可不是嘛......”
两人正说着闲话,苏胜突然顿了一下,想起上周她发的微信,便问苏容。“上周你妈那边,怎么样?”
苏容想了想。“还行吧。”
她将那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不夸不贬。
苏胜偏过头看了眼已经长到他的肩膀处的女儿,大掌在她后脑勺揉乱她的马尾,在她不满的瞪过来时笑着附和,自豪的夸她。“曼曼最懂事了。”
对于苏胜的盲夸,苏容表示已经习以为常。
她鼓了鼓脸颊,“我看不懂她,不知道她开不开心。”
苏胜将她的小书包往上提了提,‘嗨’(第四声)的一声。
他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个,以他对余悦的了解,她的担忧根本不可能成立。
但是看着苏容鼓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开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支着坏招。“你要不喜欢他们,就不要和他们往来,反正咱家也不缺亲戚。要还是不高兴,就让你妈离了,反正在你妈眼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的义正言辞,苏容却十分无语,她伸手在他手腕上掐了一下,咬着牙。“你瞎说什么呢!”
这点力道在苏胜看来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样不痛不痒的,但他习惯了在苏容面前扮丑角哄她开心,还是很配合的‘嘶’了一声喊疼。“疼啊。”
苏容哼的一声。
她正要说话,就听到苏胜嘀嘀咕咕的。“我说的是真的,你要不开心,你妈肯定会离婚的。”
越说越离谱了。
苏容嘴角抽搐了一下,说了个她自己都不信的怀疑。“你怂恿我去破坏我妈的婚姻,是不是终于发现工作是小妖精,我妈才是你的真爱了?”
苏胜吓得瞪大了眼睛,虽然他瞪大了也只是和苏容的眼睛差不多大,但苏容还是从他小小的眼睛里看出了惊恐和你仿佛在逗我的情绪。
他挺了挺胸膛。“挣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
说要瞟了一眼苏容的脸色,很快又补了一句。“当然,除了你。我们曼曼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
行吧,你开心就好。
苏胜说着又有些幸灾乐祸。“和我的‘从一而终’比起来,你妈这遍地开花的眼光是一如既往的差啊,嘿,她找什么真爱啊,还没我和工作的感情牢固。”
苏容好心提醒。“你也是我妈看上的男人之一。”
苏胜丝毫不遮掩,坦坦荡荡的道。“是啊,我是她的集邮簿里最差的那一个。”
苏容:“......”
合着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事实上并不是。
从长相上看,苏胜年轻的时候长得并不比余悦后来的历任男友差,至少可以排在中上游。
从经济条件来看,苏胜虽然继承家业的时候,苏氏已经被不善经营的母亲带着走下坡路一段时间了,但他眼光敏锐,短短几年就让苏氏起死回生,更别说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他都做到了结婚时的承诺,没让余悦吃过苦。
但是...如果说是最差的那个,也是有理有据。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能让余悦心甘情愿一毕业就投身婚姻的男人,并且心甘情愿的收心当了八年的贤妻良母。
可是他一心沉迷工作,日复一日的孤独让余悦最终选择了离去。
虽然他一直念叨挣钱是为了让苏容做一个有钱任性的富二代。
但是苏容一度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从他的日常行为来看,挣钱明明就是他的爱好,他的梦想,他的人生追求。
苏容叹口气,“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苏胜只是笑。“是啊。”
微风拂过面庞,苏胜怅然感慨。“所以曼曼,以后不要找沉迷事业的男人,太苦了。”
苏容说:“我这么有钱,我当然要找个对我百依百顺的了。”
“有志气!”苏胜哈哈大笑,“那我得更努力工作啊!”
苏容笑眯眯的点头,“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很有钱了。”
苏胜失笑,大门近在眼前,他拍了拍苏容的肩膀。“行了,别担心你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要什么。”
“你看,我和她拥有了对我们而言这世界最重要的你,她爱你重逾生命,也曾爱过我。但我也没能借由你和过往的情分留住她追逐快乐的脚步,你要相信她,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苏胜像是不满氛围的严肃,话锋一转,又开始调侃。“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离婚了,有经验。”
这可真是...话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