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五，一中每个周末都会放假，周五只要上完第七节课就放学了。到了这一天大家明显都开心了起来，林诺诺说她要去她哥哥粉丝的线下交友会，卿柠的话，这周末就要去练琴了。
下午放学，卿柠还是和许渡他们一起下楼，昨天打完电话她就睡觉了，不知道许渡有没有失眠，不过他今天倒没有一直睡觉，可是怎么感觉他的黑眼圈好像更重了耶。
她没忍住问他：“许渡，你昨天睡好了吗？”
“嗯？还可以。”
——个屁。
一闭上眼睛就是她在那唱歌。
不过早上起来喝了杯咖啡，还在还行，不怎么困。
说完他便打了个哈欠。
楼梯上，学生们踩着夕阳，络绎不绝地往下走，许渡走在她身旁，为她阻隔人群。
“那你觉得那首歌有用吗？”
那首歌？许渡没听,他想了想，说：“叫摇篮曲的歌太多了，我没找到。”
他低头看她一眼：“你能不能，给我唱个完整版的。”
摇篮曲确实很多版本，虽然她收藏了那首，有不过现在的手机是新的，之前的MP3没有拿过来，她也不好分享给他。
“我唱歌不太好，”卿柠有点害羞。虽然她小提拉得很棒，也有绝对音感，但唱歌不是她的拿手项目。她想了想，扬唇说，“等我水平恢复了，给你拉个小提版的怎么样。”
许渡愣了一瞬。
以他这两天了解她的程度来看，她手受伤前的水平说不上世界顶尖，但在同龄人里也是佼佼者，别人听她拉琴，都要买票去演奏厅的，现在她准备为了哄他睡觉拉一首歌。
许渡唇角扬起来，心里居然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那更好。”
“但是要过段时间，我很久没拉了。”许渡是她的好朋友，她不想给一个“次品”音乐他听，只是她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水平。
“我等着。”说完，许渡又问，“周末准备干嘛？”
“卿柠同学，和我们一起去玩密室逃脱吧？”程宇阳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许渡说什么怕他俩总是单独在一起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非要他一起走，殊不知，在他把卿柠拉过去讲话的第一天，影响已经产生了。
卿柠眨眨眼睛，回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密室逃脱？”
“对，玩过吗？很好玩的。”
卿柠笑了下：“没有。”
她没有玩过这个，但从字面来看应该是解谜然后出密室的？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许渡问她：“会比较吓人，你想去吗？”
卿柠很感谢他们邀请她去玩，但她已经和老师有约了，她抱歉地说：“我是想和你们去，但我明天下午就要去老师家里练琴了，所以还是不去啦。”
“明天就去？”许渡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她的肩膀，犹豫着问，“…你肩膀没事了？”
虽说他很想听她拉曲子，但她之前挺严重的，真的不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了？
“嗯…”其实她也有点紧张，因为有段时间没练了，上一次的失败还历历在目。不过她很快就把情绪收好了，笑着抬了下肩，轻松道，“已经好了，而且就是先去看看。”
虽说她的手臂已经愈合了，但医生建议她今年还是先适应一段时间，等到明年再开始原来的高强度训练。
这也是她选择普通高中的原因，既然不能高强度练习，就干脆好好学习文化课。
“那去吧，”许渡看了看她，随意问道，“你老师家在哪？”
“南湖路那边的云泉小筑，”她抬头弯弯唇，“怎么啦？”
“没，随便问问，上一整天？”
卿柠摇头：“没有，明天只是去见老师，上到6点多吃晚饭吧。”
许渡点头表示了解。
程宇阳也有点遗憾，虽然他讨厌当电灯泡，但帮兄弟追妹子这事他还是很热衷的，本来还想给他俩制造机会：“周末也要练琴，还真是辛苦，那下次我们再一起玩。”
“嗯嗯。”卿柠其实不想拒绝许渡，但练琴对她来说确实重要，保证道，“我下次一定安排好时间。”
许渡弯唇：“行吧。”
程宇阳攀着许渡：“那就只能咱们几个去了。”
·
周六是个阴天，卿柠在家里吃完午饭就去孟老师那了。
孟怡是知道卿柠的，很有天赋的一个孩子，近年来在小提界很有名气。
但是听说她之前在学校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手臂受了点伤，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严重的话很可能影响状态，职业生涯就此止步也说不定。
“在岚城感觉还适应吗。”
卿柠笑着回答：“嗯。”
“怎么就摔了呢。”
卿柠有点无奈地抿了抿唇。
当时她都准备考学校了，那段时间没怎么出去比赛，全身心在学校学习和备考。
那一天是附中60年校庆，她受邀表演，晚上下楼的时候，楼梯不知道为什么很滑，她刚踩上去就滑倒了，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其实全身都摔到了的，只是右肩膀比较严重，因为她往那边侧着滑下来的，所以养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你转学，你妈妈同意？”
卿柠妈妈是一名歌唱家，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也是南音大学的老师，不过卿柠从小就对小提琴有浓厚的兴趣，所以她并没有学声乐，而学了小提琴。
她妈妈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严厉，几乎到了极端的地步，但好在卿柠这孩子很乖，也一直听话，所以没什么矛盾，不过，现在她妈居然放她来普高读书，还真是让孟怡没想到。
她垂了下眼，然后抬头浅浅笑了下：“嗯。”
因为她考不上茱莉亚学院，她已经不想再管她了。
“转学也没事，按你的水平在南音也不是跟同学们上一样的课了吧。”
“嗯，我一般跟着肖老师上课。”
孟怡笑着说：“肖教授没说什么？”
卿柠浅浅抿了下唇，肖教授是老牌教授，已经有五十岁了，从初中那会开始教她，十分严厉，不过对她也挺好的，教得很用心：“他给我打过电话。”
知道她要来岚城，老先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她好好休养，放平心态，做好自己。
孟怡跟肖教授认识，知道肖教授肯定是有点舍不得的，她拍拍卿柠的肩：“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这个好学生了。”
卿柠觉得孟老师漂亮又和蔼，笑笑：“麻烦老师了。”
“行，来干正事，”孟怡拍拍手，她对这个有礼貌的小姑娘很有好感。
她的基本情况她都从她爸那里了解了，因为受伤的缘故，拉不出原来的高度，这对小提琴手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她现在要试试她到了哪个程度，“来试试，G大调第二十三协奏曲。”
卿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
许渡没跟程宇阳他们去玩，卿柠不去他也懒得去，他在范沉店里，窝在椅子上看视频。
小姑娘穿着很浅很浅的绿色纱裙，头发上编了几个小辫子，别到耳后。
场内的灯光，也是淡淡的绿色，氛围清新而灵动。
光落在她和指挥人身上，其他地方都是暗色。
随着她手臂的摆动，优美的、充满生命力的音乐跃于耳中。
这样的卿柠，全身在发光。
他很少看演奏会，一般都不关注这些事，她家里人似乎也把她保护得很好，很少有曝光，所以他近期才知道她这个身份。
前天他还看到一个帖子，是他们南音附中的，【天才小提琴手就此陨落？这尴尬的技术终究让她跌下神坛？】
点开看，主楼是一段话：
四岁学琴，十岁夺下金钟奖，十二岁去国外比赛，十四岁帕格尼尼大赛银奖，十五岁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演出。
天赋异禀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但最近这是怎么了？走音，破音，宛若锯木，这真的是她拉出来的么？
十六岁这一年终于跌下神坛？
附一个视频。
跟帖：【楼主也不要说得太难听吧，即使出了点错，但也不至于嘲成这样。】
【确实，这不是她的水平。】
【虽然但是，天才就是天才，即使跌下神坛，技术也比我们好啊。】
【听说她考茱莉亚没考上。】
【细思恐极，天天有楼主这样的人盯着别人的成绩，这种视频都扒出来了，她手受伤还不知道谁害的呢】
楼主回复了这个人：【她不本来就是小提琴届的新星么，怎么，还不能允许别人关注啊？阴阳怪气什么】
【啊前面的，那没考上茱莉亚她还回学校读书么？我还想看见她啊啊啊！】
【嘲的人去死啊，卿柠学姐只是受伤后状态有点不好，再酸你们也达不到人家那个高度，我相信她一定可以重回巅峰的！】
…
发帖的时间是在九月，也就是他找不到她的那段时间。
他看了这个才知道她去做这个了，应该受了很大打击，但她什么都没说，还很乐观的样子。
旁边有人闹起来了，动静很大，许渡被迫听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了，关好手机走过去：“有完没完？吵死了。”
范沉这店社会上的学校里的都有人来，比较乱，经常会有不小心戳了一下就要干架的人，就是这样。
室内很温暖，许渡穿着黑色短袖，一米八五的高个子，介于少年与男人的身材，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冷漠轻狂，面对这些成年人也丝毫没有畏惧。
在这一片熟一点的都认识他，岚城许家的少爷，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他们惹不起也赔不起。
范沉也走过去，笑：“陈哥徐哥，多大点事，怎么还吵起来了。”
范沉跟许渡不一样，许渡不混社会，但范沉从小这片长大的，多少要混一点，这店许渡出了不少钱，大体也算是他俩开的，他们面对来闹事的就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他们也不随便揍人，能交给警察处理就处理，主要就是提醒一下，毕竟还要在这片赚钱。
范沉调解好了之后，许渡继续躺椅子上看手机。
范沉过去：“看什么呢。”
许渡手机息屏。
“操？”范沉碰了他一下，“还是不是兄弟。”
许渡嗤了声，重新开锁，给他看了一眼卿柠的视频。
范沉是有女朋友的人，所以虽然惊艳也只是挑了挑眉：“新同学？你暑假在医院跟我说的这个。”
卿柠的事范沉暑假就知道了。
那时候原本许渡受伤了想回岚城，但他爷爷不准，然后他让他帮忙在这边找个护工，他自己回来，结果护工找到了他不回来了，他跟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生，许渡这人感情上纯粹得很，真的喜欢的不可能轻易放手。
“打算怎么追啊。”
许渡躺了一会儿：“老实说，我不知道。”
“我这人怕麻烦。”
“对于我来说，这世上有太多事情比谈恋爱重要了。我没有闲工夫，也没必要花这多时间在这件事上面，但是遇到喜欢的了，就想好好珍惜。”
“卿柠这姑娘，表面上看着软乎乎的，对谁都好，其实谁都不需要，更别说喜欢谁了。”
他眯眼投出一支飞镖，稳稳打中靶心，清浅地笑了笑：“可我想成为她的需要。”
说完他看了下手机，三点半，他起身拿上黑色冲锋衣外套，对范沉说：“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