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里,没有人关心你有没有男朋友,除非那个人想当你男朋友。出来工作后,宁芫强烈地感受到了身边同事的热情。
比如有一天,综合管理部的董姨就神神秘秘地把宁芫拉到她的座位旁,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彩色照片,对宁芫说:“小宁,董姨一看你就是没有男朋友的样子,我这里有个男孩子,非常优秀,想介绍给你,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一表人才?你要是觉得可以,我来约时间,你们见个面吧!”
宁芫还没来得及回答,许主任从天而降,叫宁芫回办公室,宁芫吓得赶紧乖乖跟在许主任身后。回到总办,许主任问:“董姨是不是在给你介绍对象?”宁芫:“是的。”
许主任笑了:“找我来打听你的情况、想给你介绍对象的人还真不少。”然后许主任提高嗓门对整个办公室的人说:“我们小宁年纪还小,不着急找对象,你们大家都留点心,不要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来给她介绍。”
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纷纷表示一定会替小宁把好关。结果是董姨再也没找宁芫提和那位男孩子见面的事。
姐姐气质的黄芍药,在单位不怎么找小宁,但回到宿舍,会经常过来串门,她的蒙古男朋友虽然身材魁梧得让人一眼就想起“武夫”这个词,但对芍药言听计从、温柔体贴,连走路都紧紧搂着娇小的芍药,两个人的身材叠在一起的画面,像个热狗:芍药是那根肠、男朋友是后面卷上来包裹着的面包。
鉴于武夫姐夫和芍药姐姐总是形影不离,宁芫也经常和武夫姐夫开玩笑,很聊得来。芍药姐姐和武夫姐夫是真喜欢宁芫,把她当妹妹一样,于是决定把他们身边最优质的男孩子贡献出来。
芍药姐姐觉得小宁虽然随和,但不随便;优质男孩虽然开朗、但不开放,开门见山地说相亲,估计两个人都会抗拒,连局都攒不成,于是约了吃饭+卡拉OK。
这样的聚会方式,对刚刚出来工作的人来说,还是极为奢侈的,以钱为镜,照出了芍药夫妇对小宁的真心,可惜小宁全程紧扣主题:认认真真地吃饭、认认真真地唱歌,和对方连个眼神互动都没有,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芍药姐姐几次撮合小宁和优质男孩合唱,小宁也是眼睛盯着卡拉OK的画面,生怕自己唱出来的节拍没有跟上字体颜色的变化。芍药姐姐真有点着急:这是点破呢,还是不点破呢?点破吧,怕气氛突然尴尬;不点破吧,这小宁完全没在状况啊。
不过芍药姐姐看得出:优质男孩的眼神,透着欣赏,尤其是小宁的歌,确实对得起拿过的那些奖,在业余选手里,算得上专业级别,会唱歌、长得也不错,今天的钱应该不会白花-会计芍药姐姐默默安慰自己。
奢侈消费后,宁芫向芍药姐姐武夫姐夫道了晚安、和优质男孩道了再见,回到宿舍睡得了无牵挂、一夜无梦,芍药姐姐、优质男孩却都失眠了:芍药姐姐知道优质男孩真是喜欢上了宁芫,在琢磨着明天怎样趁热打铁劝服宁芫;优质男孩在想着接下来以什么方式再约宁芫,继续发展。
第二天,宁芫上班的午休时间,接到了优质男孩打来的电话。优质男孩在电话那端,是明显没话找话,气氛自然尴尬,不过宁芫也马上明白了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优质男孩说:“我不能用单位电话打私人电话,现在这个是公用电话,后面有人排队,打太久了不好,下了班我过来找你。”还没等宁芫回答,电话就挂了。
通完电话没多久,芍药姐姐就过来了,告诉宁芫,优质男孩和武夫姐夫是最好的朋友,也都是蒙古留学生,这男孩学习体育社会活动样样都好,大学时还是GD省学联学生干部,阳光上进。
宁芫知道,这男孩确实不能说是百里挑一,仅仅冲着不用办公室电话打私人电话这样的觉悟和慎独,他必须是千里挑一的人才。可是,千里挑一,也招架不住在宁芫和芍药姐姐促膝谈心的时候,从总办门口闪过去的冰绿色身影。
他,就是宁芫心里那个朦朦胧胧的人–绿茶部的白昼。
白昼是宁芫的大学师兄。宁芫大三那年,才注意到大四的白昼。白昼并不像其他校园风云人物那样光芒四射地名字出现在学校广播、海报、表彰大会,也从来没有以主持、独唱、独舞等星光熠熠的方式出现在公众场合,但是,篮球场、足球场、学校晚会他们班级的舞蹈表演,他都在,并且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
不仅仅是因为他这一身才华,更是因为他那忧郁高冷的帅气–本来宁芫以为只有自己认为他帅,后来才知道原来很多女生甚至男生,都认为白昼是当时全校长得最好看的男生。白昼的地位,就像冥王星,关注风云人物的人可能会知道学院的八大行星,但对风云人物有研究的人,一定会知道这第九个。
宁芫毕竟是个喜欢研究的人,自从白昼闯入她的视线,也渐渐印入了她的心扉。从远远地默默眺望,到知道他大概在什么时间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宁芫明白了这种关注,应该就是喜欢。
宁芫第一次和白昼说话,是在学校舞厅。白昼家在广州,周末都会回家,几乎没什么可能出现在周末的学校舞厅,宁芫在攒动的人群中,突然看见白昼的刹那,以为自己眼花了,可真的,他就在那里,舞厅的灯光昏暗,而他在发亮,不是-如同白昼,真的-就是白昼。
他没有跳舞,也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东张西望地寻找目标,他和几位同来的男生站在一起,微笑着和他们聊着天。不一会儿,其他男生都和舞伴混入了人群,只有他还靠着柱子站着,看上去完全没有要找人跳舞的打算。
宁芫慢慢走到离他相距一米开外的地方,默默站着,不敢直接望着他,更不敢去搭讪,装作看其他人跳舞的样子。
舞曲变得轻快动感,一位师兄边跳边冲到宁芫面前,欢快地叫:“宁芫,要不要一起来?”宁芫赶紧摆摆手说:“不不,我就看看。”白昼望了过来,问:“你就是宁芫?”
白昼在宁芫心里,都是画面,一幕幕卡拉OK伴奏音乐录像带一样的画面,她没想到白昼的声音,是那么低沉、那么有磁性,尤其是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
“嗯,我就是宁芫。白昼师兄,你知道我?”
“你知道我是白昼?”
“嗯,当然。”
“为什么当然?”
总不能说我已经在喜欢你了吧?
虽然灯光那么那么暗,宁芫知道自己的脸一定非常非常红。
舞曲开始变得舒缓柔和。
“跳舞吗?”
“啊?”
“能一起跳舞吗?”
“嗯嗯嗯。”
两只手轻轻握在一起,宁芫的腰上是白昼的手,宁芫的手下是白昼的肩,就这样慢慢地走,没有说话,宁芫却感觉已经说了很多。
一首舞曲结束,白昼很自然还是和宁芫站在一起,继续说话,一首舞曲再响起,白昼继续和宁芫跳舞。
宁芫注意到有她的同学和他的同学望过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但他们俩,对这些都假装视而不见。这样的跳舞,之后大概还有几次,白昼就毕业到了铂艇。
白昼毕业后,还给宁芫寄过明信片,邮政编码510450被涂成了快乐的乐谱。彼此也写过信,在信中,宁芫知道了白昼的初恋,去了日本,就无疾而终了。
宁芫能那么坚定地去铂艇,除了铂艇要人的诚意,也是因为白昼在那里。
两个人在铂艇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三楼总办门口的楼梯口。宁芫从总办出来,正准备下楼、白昼正在办公室门口,看到宁芫的刹那,他那深邃的眼睛,很亮很亮。
“你也来铂艇啦?”
“嗯,是的,师兄。”
“你在总办?”
“嗯,你在绿茶部?”
“是的。”
相视一笑,白昼转身说:“我要去四楼。”
“绿茶部不是在二楼吗?”
“哦,我要去打字室。”
很快,白昼从四楼下来了,向二楼跑去。
慌乱、躲闪、惊喜,不仅仅是在这个时候,而是在两个人偶遇的每时每刻。
苑文文也在绿茶部,宁芫经常过去约她一起下班。绿茶部只有白昼和宁芫是正宗校友,大家免不了会问他们以前是不是就认识,有多认识,问的时候,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只要是能偶遇,宁芫就觉得那刻心里在燃放一朵小焰火。连白昼的身影,都能变成一道光。此刻,身着冰绿衬衣的白昼,就是那道冰绿的光,在总办门口一闪而过,立刻把芍药姐说的所有话都一抹而空。
“芍药姐姐,我非常感谢你的好意,我也觉得姐夫的好朋友人很好,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啊?你喜欢谁?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是没有,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
通情达理的芍药姐姐,在明知昨晚的投资打了水漂后,还兴致勃勃,想问出来宁芫心里的人究竟是谁,宁芫就是不说。宁芫觉得大家都在一个单位工作,没有谱的事,绝对不能说出来,至少,不要影响了白昼。
一位白昼大学同班同学来沙面办事,约了几位校友,在铂艇旁边的餐厅一起吃个午饭。虽然凑在一桌的几个校友并不是都很熟,但共同的经历,还是让大家聊得很嗨,坐在宁芫身边的白昼也一扫往日给人的忧郁印象,甚至和大家开起了玩笑。一桌人又笑又闹,让只有三四张桌子的小餐厅变得生机勃勃。
原本十分放松的宁芫,总觉得背后发紧,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一看,果然有一双眼睛,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张望。虽然那双眼睛躲在变色镜片后面,但宁芫感受到了嗖嗖的寒意。
这个用寒气逼人的目光盯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