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一天醉酒,宋星语睡到日晒三竿才醒来。想起今天大年三十,要去医院接妈妈。她飞快洗漱出门。
走之前,她顺路去301看了看华麒。
推开门,病床上没有人,只留一团凌乱的被窝。昨晚喝得烂醉的人怎么比她还醒得早?宋星语一边叫着华麒的名字,一边在病房里寻找他。
没人回应,宋星语还以为他出去了。结果推开厕所门看到两只脚横在门后,给她心脏都吓骤停了。
“华麒!”她扑上去发现对方睁着眼,也还在正常喘气。就是两眼无神,像灵魂出窍一样。
确定他没有自杀,宋星语开启狂暴模式,狠锤了他一顿。“你要吓死人啊!叫你不应,躺在这装死尸。”
华麒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直直盯着天花板。呼气多进气少,那模样好似连呼吸都是一种痛楚。
宋星语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邵惟不知何时出现在厕所门外,“让他缓缓,喊也没用。他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刚给他吃了碳酸锂,但没这么快见效。你去忙你的,我会看着他。”
宋星语想了想,用手机拍了张华麒躺在地上的照片。
她出门的时候,胖姨正在大门外指挥男护工贴春联。整个中心挂满了红灯笼,门口还吊着一串电子鞭炮。郑教授正在好奇地研究那假鞭炮,像个老小孩。
一年到头,不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能沾着点喜气。
胖姨见到宋星语出门,跟她打招呼,“小宋院长要出去啊?”
“嗯。去接我妈回来吃团圆饭。”
“那敢情好。一礼拜没见,大伙儿都想她了!早点回,路上注意安全啊!”
宋星语刚想走,王锦华从后面追出来拦住她,“小宋院长,我想跟您商量個事。”
“王姨您有话直说。”
“今天晚上,能不能让我借中心的活动房表演一支舞蹈?”
“跳舞?”宋星语不知所以然。
“王姐以前是市里舞蹈团首席领舞呢!”胖姨在旁边搭腔。
确实王锦华即使到了这岁数,身段一点不比二十岁小姑娘差,肯定是长年累月保持的结果。但她记得邵惟说王姨乳房溃烂,这几天应该都很痛苦。怎么突然有精气神要表演了?
“您……身体吃得消吗?”
“我让邵医生多给我打几针吗啡就行了。”王锦华托住宋星语的手,“我以前的学生说下午要来看看我。我想给他们最后表演一次……”
宋星语沉思了一下,“只要邵医生说您身体状况允许,我这边没问题。”
“胖姨,你先找两个人把活动房好好清扫布置一下。”
“好嘞。包在我身上。”
“谢谢!谢谢你!”王锦华的眼里有泪光泛出,看得出她是真的很热爱自己的舞蹈事业。可惜老天不长眼……
宋星语心事重重地打车去医院,车行到半路,她突然改了地址。的士一个急转,往半山别墅区开去。
华家所在的别墅区管理很严,宋星语在小区门外就被拦下来。她说自己是华麒的朋友,保安打电话进门报备。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保安打量了她一眼:“是年轻女性,二十来岁,挺漂亮的。”
宋星语觉得有些被冒犯,但对方也是工作,她没说什么。
谁知保安挂断电话后,直接要赶她走:“华总说不认识您,您请回吧。今天过年来送礼的人太多了,不能放行。”
宋星语两手空空,一脸无奈,“伱看我这样,像来送礼的吗?你再打个电话,我自个儿跟他说。”
架不住宋星语的软磨硬泡,保安硬着头皮再次拨通华家的电话门铃。电话刚一接通,就被宋星语抢过来。“华总,您好。我是宋星语。我想和您谈谈华麒的事。”
宋星语坐在华家客厅的沙发上,她对面坐着的是华景和只在杂志上见过的美丽女强人—白雨珍。因着今天过节的缘故,她穿着一件暗红色旗袍,显得气色很好。
一向能言会道的宋星语见到偶像就跟小学生见老师一样,坐得板板正正。
保姆端上一杯热茶,宋星语接的时候一紧张,茶水从杯中淌出来落到她裙子上,还险些烫到手。
“对不起。”保姆和宋星语同时道歉。
白雨珍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给她,“擦擦。别紧张。宋小姐,有什么事您慢慢说。”
“还能有什么事?是那不孝子让你来要钱的吧。”华景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滑动手里的手机,压根没正眼看她。
宋星语深吸一口气,有点明白为什么华麒跟他爸没法相处,他一说话就让人捏紧拳头。
白雨珍皱眉打断华景,“你能不能听人家先说完。”
“听什么?昨晚他在酒吧撒钱的视频我都看到了。这个不知羞的,还发在朋友圈里。反正我和你这点老脸是别想要了。”
“华先生,华太太。我今天是以不留临终关怀中心负责人的身份来见你们。希望你们能看下这张照片。”
宋星语将今早用手机拍摄的照片递过去,里面华麒躺在地上像个死人一样。
“小麒怎么了!”刚刚还优雅温柔的白雨珍声音突然变调,本来装作不关心的华景都忍不住悬起一颗心,凑过来看,“他怎么了?”
“他双向情感障碍症发作,处在极度抑郁状态,有很强的自杀倾向。昨天你看到他在酒吧做出过激举动也是因为发病才会这样。”
“自杀?!他没事吧?”白雨珍身体前倾,满眼都写着紧张二字。
“没有真的自杀,他说答应爷爷不会做傻事。”
“那就好……那就好……”
白雨珍责怪地看了一眼华景,“都怪你。昨天不能好好和儿子说两句话,还扔他的行李!”
“你听她乱说。哪来的那么多抑郁症,现在年轻人动不动就抑郁,跟赶潮流一样。说不定她和华麒串通起来做戏骗我们的。”华景还在嘴硬,“你说吧。来这目的是什么?还是想要钱?”
“华先生,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解决。华麒现在最需要的是父母的理解与陪伴,我来这里是想邀请你们去不留陪他一起跨年。”
“不可能!那是什么地方。我一步都不可能靠近。”华景一口拒绝。
白雨珍替他圆场,“宋小姐,无意冒犯,你知道我们做生意的忌讳比较多。尤其是在大年夜这种重要时刻。”
宋星语多少有点明白华麒的处境,父亲蛮横不讲道理,处处疑心。母亲看似十分紧张孩子,实际上仍然是把生意和钱放在第一位。也难怪华麒会这么拧巴。
“我明白。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很冒昧。但华麒发病多少也和我昨天让他来提项目的事有关,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我就知道是你教唆他来的。”华景指着宋星语跟妻子说,“你看,我一句都没猜错吧!”
“是我叫他来的。想必原因他也同你们解释过。我们中心有个叫戴萌萌的17岁少女喝了百草枯自杀……”
宋星语原原本本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连华景都停下滑手机的手,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偷偷竖起耳朵在听。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想借这次活动给她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