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杜铮带着老钱拎了几样礼品,来到宁海西路182号拜访远房叔叔杜福笙。
杜福笙身形消瘦,经年一身青色长袍,若是不知底细,没人会认为这么一个小老头就是沪上大亨、青帮大佬、法租界公董局华董。
在沪上跺跺脚也得惊掉一群人,说句话无论华洋都得仔细听的大佬,如今抱着茶杯和颜悦色的样子,估计没几个人见过。
“三年前你也是在福林床前给我磕过头的,这回国一个多月了,才想起来看看我,小三啊,你再不来我可就得指派人抓你去了!”
杜铮有些汗颜,赶紧分辨几句:“这不是多年不在家,总得收拾妥当了再来拜会叔叔!”
杜福笙揭开杯盖,吸溜一口茶水,看着杜铮接着数落:“我这一辈子没几个合着眼缘的亲戚,都是想给自己扒拉些什么的,也就福林只顾着做自己的生意,别的一概不论,反而和我相交莫逆。”
指着杜铮笑着道:“你这小三,小时候看着跟我还挺亲,开始上学了,就越走越远,到如今回国了也不先来看我啊!”
杜铮也不能反驳什么,因为他根本没有留学以前的记忆,他的记忆只有三年前父亲死后原身生了一次病,再次赶往英国之后的记忆,很多事情都是请教老钱才明白的,只能沉默无言笑着应对,他可没想到大佬对他这个远房侄子还挺上心的。
“墨林啊!吩咐开席,招待我这侄子一顿好的,免得出去说我抠搜,再把我准备的那个礼物拿过来!”杜福笙放下茶杯,对着管家吩咐。
不多时,墨林端着个盘子上面还盖着块红布送了过来,杜福笙接过盘子,掀开红布露出盘子里的东西。
是一把手枪带一盒子弹。
杜福笙拿起枪递给杜铮:“这是去年国府去比利时考察带回来的新枪,据说刚开始正式投产,我如今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了,就送给你防身吧!”
杜铮双手接过,仔细打量,的确是新枪!
这枪前世杜铮也只是见过图片,比利时FN公司出产,勃朗宁大师参与设计的最后一款手枪-勃朗宁M1935,欧洲人认为的“大威力手枪”。
使用9×19mm巴拉贝鲁姆枪弹,弹夹容弹量13发,是此时世界上装弹量最大的手枪了。
前几天还说要找好枪替换那三支M1900,前几天亨得利临走扔给自己一把柯尔特M1911A1,说是美国新货用来防身,11.43的口径,7发弹容量,用起来是真带劲。
如今又得了把M1935,可算是让杜铮坐实了有好枪不太好用的处境。
李-恩菲尔德:7.7口径子弹一用就暴露身份;
柯尔特M1911:11.43口径子弹也不太好找,用的人也不多,容易暴露身份;
勃朗宁M1935:9mm子弹如今国内也没几个用,还是容易暴露身份。
对比起来还是柯尔特M1911用的人稍微多一些,子弹在黑市也有流通,这把枪目前也就两个满弹夹子弹,要作为常用枪,得去多弄些子弹了。
杜福笙看到他把玩着新枪,觉得这礼物送的不错,又拿起那盒子弹递了过来:
“就这200发子弹,打完了自己弄去,想试枪让墨林带你去后院!”
杜铮接过子弹谢过杜福笙,跟着墨林去打了几枪,相比英七七,还是手枪用的更顺手一些。
前世作为缉毒警,虽然长短都有练,几次大比武也名列前茅,但是日常使用还是短枪用的更多,所以杜铮打了几枪,50米枪枪靶心,也让墨林暗叹没辱没这把戴老板送的枪。
叔侄两个吃完饭,开始说正事,杜铮需要使用码头、做贸易对杜福笙来说都是小事一桩,迅速敲定各项事宜。
然后杜福笙漱完口随意提了一句:“闲话一句,小三儿你除了这个买卖,还有其他什么具体打算?”
杜铮可不能说我打算混吃等死,潇洒走一回:
“还没有其他安排?叔叔可是有什么事需要侄儿去做?”
杜福笙沉吟一会开口:“做生意没个官面身份也不好做,毕竟不是什么事情都好麻烦我出面的。”
指了指桌面放着的烟盒,示意杜铮自便,“前日小东门巡捕房总巡巴特利过来拜访,说起你前几日遇到危险,建议给你在巡捕房谋个差事。”
喝了口茶手指敲打着大腿,斟酌着语句看着杜铮道:“我虽然是个华董,但一向不大管事,如今这局势,明显是法国人不待见黄德利,要拉我入局搞制衡,就从你这里出手了。
你是我侄子,在帮里就算是学字辈,以后不论在什么地方,你都会带上一些我的立场,所以以后说话做事要谨慎,不怕事也不要胡乱惹事!”
杜福笙把这事掰碎了讲给杜铮听,他自己子女不少,可大都去了国外,留在国内的也没有参与沪上的事情,而且子女太明显,也没人去拉他们下水,如今这事却落在杜铮身上了。
对于杜铮来说,他就想混日子,以后有能力了肯定会为抗战出力,但你要他再抛头颅洒热血,那就有些过份了,毕竟前世他已经算是以身殉国了。
短短的二十八年,可都算是奉献给国家了,女朋友都没有一个,如今多了这一世生命,他想为自己活一下,起码该体验的都得经历下,比如娶个老婆生个孩子之类的。
不过现在这局面,他是躲不过去了,杜福笙虽然说的隐晦,但杜铮明白如今的自己在别人眼中,那就是杜福笙对外的代表,这个不会以自己的意志为改变的。
看杜福笙的意思,还是希望自己接下这个担子的,点了下头:“就依叔叔的意思,小东门巡捕房我应了!”
杜福笙很高兴,敲腿的频率都快了:“不错!年轻人就该出来做点事,如今这世道,有枪的说话才管用,沪上这块地盘,你慢慢摸索吧!世道艰难啊!”
接下来杜铮了解到,巴特利给了个二级探长的职位,每月100大洋的薪水,在这个常申凯每月800大洋工资,鲁迅350大洋薪水,公务员最低薪水55元的时期,算得上不错了。
这也算是活好钱多离家近了!
出门800米上班,每天事也不多,薪水很不错,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就这么送到自己手里了。
再加上即将开业的福兴商贸,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再想想如今已经是1936年了,要是没啥变化,战争也离的不远了,瞬间杜铮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再坐了一会,杜铮便向杜福笙告辞,在下次再来看望叔叔之类的语句中带着老钱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