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兰一语成谶。
五天的比赛，她一路追下来，最后的冠军竟然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个女生夺下。
据说是从兖州移民来的，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结果在全国大赛一鸣惊人。
靠着一只绿泪蜥，一路过关斩将，把戴婉和段新觉斩于马下，爆了有史以来最大冷门。
李希婵只追了头天晚上的直播，冠军夏白晴和段新觉的决赛之夜她没看。
但光从李佩兰连声哀嚎中，她就知道段新觉十有八/九是输了。
“段新觉输了，你哭啥啊？”
她实在没憋住，回过头看止不住掉眼泪的李佩兰，“搞得好像输比赛的是你自己一样……”
“你根本不懂……”
李佩兰擤着鼻涕，瓮声瓮气道，“我给段新觉下注了五百块钱！”
这个世界赌兽行业很发达。
只要会上网，人人都能往里面投个百八十块的。
李希婵虽然看得心痒痒，但碍于她自己都还是个穷鬼，是一毛钱都不敢往这种概率性比赛里投。
没想到比她还穷的李佩兰胆子这么大！
她跳起来，一把揪住李佩兰的脸蛋，恶狠狠地质问：
“好哇你，钱多得没处花了？还敢去赌兽？”
“哪来的钱？！”
李佩兰别过头，心虚道：“这不巧姐给的零花钱嘛……我就想赚点外快，我有错吗？”
她从刚学会走路时就开始看御兽比赛。
从全国赛到高校杯，从新人赛到联盟赛，看过的比赛说不定比李希婵做过的题还多，可以说阅兽无数。
可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的——
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有史以来第一次下注，就输得这么惨烈！
李佩兰仰天怒吼：“段新觉，赔钱！！！”
……
因为这件事，李佩兰这几天一直萎靡不振。
王巧十三号考完试，刚提着大包小包从学校回到福利院，见到她趴在床上睡大觉，不由得“哟”了一声：“大下午的，还睡着呢？”
李希婵转头，对着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二人离开房间，在三楼的过道处聊天。
王巧考完试之后神采奕奕，完全没了往日那种愁眉不展的忧郁神色，就连脸颊都红润了不少。
她把手臂搭在栏杆上，姿态放松舒展。
往下望去，是这间哺育她十八年的小小福利院，抬头看去，是一望无际的延绵山脉，晴空灿烂。
一如她往后的大道坦途。
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感觉上次回福利院还是好久之前了。”
“嗯，是……”
李希婵也跟着靠在栏杆上，一边附和，一边努力斟酌用词。
“啊呀，你怎么把钢啷一个人扔在下面？”
王巧看到下面不停闪回，练习【移形换影】的金刚螳螂，不由得对着李希婵嗔怪道，“哪有你这么放养的？也就是连云区没什么人，要是在市中心，准得被人投诉。”
“没事。”
李希婵见她没什么异色，跟着松了口气，玩笑道，“钢啷很受乐乐他们欢迎的，它可会带小孩了。”
沉默片刻后。
李希婵问道：“考得怎么样？”
“稳定发挥吧。”
王巧轻描淡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考上我想去的大学。”
“那……”李希婵几番犹豫，还是问出来了，“那个人，后面没有再欺负你吧？”
她们自然都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
“当然没有。”
王巧低头，抿唇，“其实再忍忍也无所谓，我当时想的是，反正都快高考了，三年都忍过去了，难道还怕这几天？我总是想着息事宁人，总是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有时候说的多了，就变成一种麻木。”
“但是，看到你为我出头，看到她因为银莲蝶受伤而焦头烂额。不得不说，心里真的挺痛快的。”
她声音柔柔，像初夏时节的太阳，温暖中带着一丝扎人的烫。
“还有。”
“我一直忘记对你说了，阿婵。”
她终于灿烂地笑了起来：“谢谢你。”
……
和王巧聊过之后，李希婵终于放下担忧，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参加楚附的特招生考核。
龙海市是南华省省会，中心一线城市，距离新海市有几百公里，要坐三四个小时的高铁才能到。
李希婵提前定了酒店，就在楚大附中不远处。毕竟考核要进行整整三天，不住得近点怎么行？
为了留出宽裕的时间，她买了十四号中午十一点的票，下午就能到龙海市，还能顺便在那边逛逛，领略一下风土人情。
临出门的时候，李佩兰和王巧都来送她。
王巧给她买了早餐，拥抱过后，温柔地叮嘱：“记得按时吃饭，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加油。”
李佩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严肃：“都从大岩山那边活着回来了，这都考不上就别回家了。”
李希婵瞪了她一眼，她又秒破功，嘻嘻哈哈道：“不跟你开玩笑，祝你一路顺风啦。”
她蹲下身，拍了拍钢啷的脑袋：“你也成功？”
钢啷成日成夜地练技能熟练度，每天练完，倒头就睡，精力被消耗得差不多，总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连回应也慢了半拍：“……金。”
李希婵深呼吸一口气，和她们挥手告别。
正式迈上她在这个世界扬名的第一步。
一路上转了三趟公交才正式坐上高铁，海蓝星地广人稀，连高铁座位也宽敞，单人单座，李希婵带着钢啷也完全容得下。
到达龙海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龙海市正在下雨。
天灰蒙蒙的，黯黄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整个城市像上世纪被绘在羊皮卷上的油画。
李希婵撑着伞，飘摇的雨滴打湿裤脚，抬头望去，高耸入云的大厦投屏上，广告闪着霓虹七彩的灯光。
一头橙色头发，耳朵尖尖的类人形宠兽正以甜蜜的语调宣读着广告词：
“云霄道馆，飞行系宠兽的天堂！”
雨滴噼里啪啦的声音打在伞上。
李希婵回过神来，蓦然发觉视野竟意外的开阔。
龙海市的天空并没有什么不同，却仍让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四处环顾一周后，她才发现，原来这里对飞行系宠兽管制得很严格，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一只乱飞的宠兽。
就连地面上行走的宠兽，身边也总有御兽师随行，要么脖子上戴着安全颈环，要么牵着绳子。
她低下头，看着状似凶恶的钢啷，莫名有点迟疑：
钢啷不会也要牵绳吧？
没听说过这里管得这么严啊。
趁着注意到她的人不多，她连忙把钢啷收回御兽空间，随手打了辆车，直接去了酒店。
虽然住宿费由学校报销，但她也没订太贵的酒店，最主要的要求是和楚附离得近。因此，说是酒店，其实更接近于民宿，坐落在诸多居民楼之间，很隐秘。
李希婵拖着行李箱进去时，前台只坐了个干瘦的男人，肩膀上站着一只皮毛灰绿的老鼠，眼睛贼溜溜的，一见到人就吱吱吱的叫。
咦？
李希婵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这个是什么物种？寻宝鼠？钢牙鼠？钻地鼠？
她绝望地发现，哪怕恶补了七天的初中知识，她仍然认不出面前这只老鼠的物种！
干瘦男人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
对过订单，把房间钥匙交给她之后，忍不住问道：“你在看哪里？”
此时，门口一阵寒风刮过，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联想到一些有的没的——
难道有幽灵系异兽停在他肩膀上？
昨天看新闻说一只地藏鬼从秘境偷渡进城，难道……
眼见李希婵的目光越来越诡异，他终于忍不住：“小姑娘，你别吓唬我……”
李希婵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咳咳……其实，我就是想问，你肩膀上这只老鼠是什么属性的？”
属性？
干瘦男人一愣，看她的目光逐渐诡异起来。
“什么属性不属性，我这就一只普通老鼠。”
这个世界的动物并不全都是超凡生物。
普通生物和超凡生物虽然同时存在，但超凡生物并不把这些没有灵智的动物当做自己的同类。
人类日常宰杀的都是普通的鸡鸭鱼，就算在秘境里有意识地猎杀异兽，一般也不会食用这些异兽的尸体。
城市里倒是仍然有普通人养小猫小狗，但大部分御兽师是不会混养超凡生物和普通动物的。
怕宠兽吃醋嫉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实力相差太大，宠兽想要虐杀普通动物太过轻易，出事了还要徒增伤悲。
以前就闹出过类似的新闻。
御兽师把泰迪犬和火系的赤麟狗混养，结果赤麟狗觉得被冒犯，一怒之下把泰迪烧死了不说，连房子都遭殃了……
李希婵穿越到这个世界十几天，见到的都是些有超凡能力的生物，乍一看到一只毛色不一样的老鼠，就情不自禁地钻了牛角尖。
她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原来是普通老鼠啊……”
“哈哈哈……”
她顶着前台小哥诡异的注视，拖着行李箱飞快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