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天牢,重兵把守。里里外外分一十八层。王振所犯之罪,可大可小,官衔却大。故而只是放在了三层。有专门的上等房间供给。与其说是入牢,不如说是软禁。吃穿谁用一应俱全。也有专人前来服侍。王振也是乐得自在。躺在那蚕丝垫背上哼着小曲,喝着好茶。
远处的牢门忽然响起一阵卡啦声。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就探望一番,不多久便回。”“太傅哪里的话,您要待多久就待多久。我等不会多嘴的。”
那王振听到如此,呵呵一声讥笑,敲着椅子悠悠的唱起来:“宰相巍巍坐庙堂,说着经量,便是经量。那个臣僚上一章,头说经量,尾说经量。轻狂太守在吾邦,闻说经量,星夜经量。山东河北又抛荒,好去经量,胡不经量?”
“哈哈哈,好一个好去经量,胡不经量。前朝的江湖记闻。王公公是骂在下如同那贾似道吗?”一声开朗的声音传来,一身官袍的王仕途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听到王振所唱乃是宋朝骂贾似道,刘良贵的歌谣。不禁开口笑道。王振那是一头披肩散发,配上那灰白的囚衣,却没有一点落魄之样。如猛虎卧荒丘,飞蟒盘业林。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双眼依旧散发出阵阵夺人心魄的精光。
只见王振撇了撇嘴,忽然讥笑道:“怎的堂堂右丞相,三公太傅的王大人会来看我这个待死的阶下囚呢?”王仕途毫不在意王振讥讽的言语和牢房里那脏乱的环境。自顾自的坐在铺满稻草的地上,打开食盒一盘一盘菜肴摆满了地面。
笑着说道:“怎的了,怕你伙食不好,特意吩咐了崔杨楼地名厨备好的菜肴。你看看你看看,水晶肴蹄,清炖蟹粉狮子头,金陵丸子,白汁圆菜,黄泥煨鸡,清炖鸡孚,金陵板鸭,金香饼,鸡汤煮干丝,肉酿生麸,凤尾虾,三套鸭,无锡肉骨头,陆稿荐酱猪头肉,沛县狗肉。能点的好菜都点上了。”
说起来王振在这里衣食无忧,可就是嘴里淡出鸟来。看到如此丰盛,也是毫不含糊,啪啦一下坐到地上,没有形象的用手抓着个鸡腿就啃。“诶诶诶!这有筷子啊,用什么手啊。”
王仕途看的王振的手都是泥巴,急忙递过去一双翡翠白银点缀的筷子。可是王振却是一摆手打开,嘴里嚼着鸡肉满不在乎的说道:“在这天牢之中还讲究什么礼仪?那两个天杀的锦衣卫,只会弄些烤鸡烧肉。这也就算了,还特别的咸!咱家出去了一定好好拜访那个摊主!”
王仕途差点笑岔气,看了眼手中的翡翠筷子,顿时感到有些无趣。随手一丢。啪!掉到地上立马断成几节。也是挽起袖子,徒手抓起肉来肆意的吞咽。“咳咳,咳咳!”
王振好似吃的太急,被食物给堵住了。不禁有些难受,对着王仕途连连摆手。王仕途急忙递过去一碗茶水,后者立即咕咕吞下。忽的松了口气,感叹道:“好茶,想来是进贡的极品龙井啊。”“呵呵,你我相识六年,你爱喝什么,我自然知晓。”“来人!给咱家一双木筷!”
王仕途看着王振讨要木筷,用着他夹着那些菜肴,不禁疑惑的看了看地上碎裂的翡翠玉筷,道:“有上好的玉筷不用,为何用这等木筷?岂不是舍近求远了吗?”谁小王振呵呵一笑,吞下口中肉,摇晃着手中木筷对着王仕途说道:“木筷者,下贱之极,随处可见,价值低廉。却是大为可用。”
说罢抚摸着那粗糙的木筷,眼神不禁有些悠远,喃喃道:“虽是下贱之物,却人人用也。百姓用,贵人用,商贩用,农工用。天下用此筷者,无以数计。看起来平庸,却是真正大贤。造福天下百姓。”
说罢捡起一边的翡翠玉筷碎片,语气不禁有些讥讽:“可是你看这玉筷,光鲜华丽,尊贵殊荣。取材,打磨,请上好名家雕刻。再装饰金银器物。何等的尊贵啊!非是达官显贵不能用也!可是看看,这翡翠玉筷遇水则沉,落地则断,而且太过沉重。入手过于圆滑,不能夹物。百无一用也!反观木筷,入水能浮,落地不折,轻而易举,夹物可谓手到擒来。甚至。”
说到这,王振猛地盯着沉思的王仕途,双手一把掰开木筷,两两相折。手中拿着折断的木筷,嘴角咧开的阴深的弧度说道:“即使折断,也能大用!”一下子拿着断筷架起菜肴。放进嘴里瓜瓜的吃了起来。
王仕途定定的看着王振,忽然一声叹息,拿过那断裂的另一半筷子,看着王振说道:“木筷遇水不沉,是为轻浮。落地不断,是为偷生。断裂开来,却还能运用,是为不忠。”
说罢又捡起玉筷:“玉筷入水则沉,厚重沉稳。落地断裂,不堪苟且偷生。粉身碎骨,是为一往无前!光彩照人,瑶瑶玉石。岂可如同木头那般不知忠义?”讲到这里,王振已是停下动作,定定的看着王仕途。却听他继续说道:“夫者,君子当为玉。小人且是木。刚刚忠烈,不堪受辱。君子玉也!”
说罢放下玉筷,便是起身整理仪容。便要离开这囚牢。王振看着王仕途的背影,忽然高声说道:“太傅如此大费周章,便这样一无所获的就走了吗?”“你倒还有何事?”王仕途背着手,头也不回的说道。王振嘎嘎嘎一阵怪笑,忽然举起茶杯说道:“今日太傅前来,倒是让咱家好生开心啊。如今能来看我,相比我那些底下的人安然无恙了吧。”“哼!”
王仕途一声义愤填膺,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王振一人坐在地上,端着茶杯。忽而对着身后的角落说道:“快走吧,一切就按计划行事。刘禹锡来了通报与我。”
“属下领命!”原来这一指藏有人!却是那一点红白若渡。一直静静的收敛起息坐在那里。“督公,为何刚刚不让属下结果了这厮。这样走了,岂不是放虎归山?”“呵呵,你不懂。君子玉者,身死便是玉碎。咱家认识他也有六七年了,岂能让他在这牢房里陨落?”“属下明白了。”
王振点了点头,忽的站起来对着王仕途离去的方向,将山中的茶水划着圈倾倒在地,阴测测的低声说道:“可惜啊,汝活不过一个月。要不然还真像好好的跟你把茶言欢啊。这杯,便是送你黄泉路地礼品了。王兄。恩恩恩恩哈哈哈哈哈。。。”牢房里,传出一阵低不可闻的狞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