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书秋进了五进院子的时候,晏晴正和屈莹莹煮了壶普洱,说着闲话。
屈莹莹见章书秋进来,给她倒了杯茶道:“快来喝口茶,你这都忙了一整天,我们这些人一来,把你累够呛。”
章书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坐下又伸出茶杯:“再来一杯,我这地方,你们都是头回来,难得热闹一回。”
晏晴哈哈笑道:“人都说狡兔三窟,你这都多少窟了?”
章书秋又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笑道:“再多少窟,也不过就是睡一张床。晚上怎么住?要不晏晴你和小川睡一间房,庆姐和陆大哥,还有莹莹和程老师,你们住四进院子里的两间房?”
晏晴正要说好,屈莹莹却点着章书秋道:“你这死丫头,存心的吧?”
章书秋呵呵笑出了声:“我这是给你创造机会,我看你们家程老师挺好的,你就从了吧。”
晏晴虽然和屈莹莹没有同过学,但是这几年因为章书秋和于川,还有公司的事情,和她也挺亲近,对她的情况很是了解,连忙跟着点头道:“嗯,程老师车开得稳,人又细心,难得是对你一片痴心,过了这村可再没这店。”
屈莹莹难得脸上泛起红意,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笑斥着眼前这两个:“和着你们是存心看我笑话是吧。”
晏晴笑得更灿烂:“人生苦短,只争朝夕啊!”
章书秋点点头道:“就是,就这么说定了,反正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我菜都备好了,咱们是在这院里,还是到后头院子里?”
屈莹莹还要说什么,晏晴和章书秋却不再理会她,晏晴指着天空道:“就在这里吧,这屋子建得正好,又保暖又防风,抬头就能看星星,多好!”
章书秋一边看了看于川关着的屋门,一边笑着点点头道:“那你们去茶水间那个大柜子里挑一下酒,我去把下酒菜拿过来。”
章书秋起身就往外走,也不给屈莹莹说话的机会,出了院子,就碰到王二夯,忙拉着他悄声说了几句,王二夯笑着点了点头:“放心,我保证让他喝得刚刚好,不过你这事到底有谱没谱,别……”
章书秋眨眨眼笑道:“你放心吧,咱不推一把,就莹莹那别扭性子,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王二夯住的地方,从王家大宅四进院子的角门出去,不过几米远的距离,白墙黛瓦,围成了一个小院,房子外观和村里别的小楼房没有太大区别,可走进去,就不一样了。
屋子里草木扶疏,满眼的绿色,简单放了套中式茶几和桌椅,进门右手边长长的中式隔断后面是一堵毛玻璃墙,里头是一个阔大的书房,进门就能看见墙上一幅气势十足的海纳百川,明显出自名家手笔。
沿着玻璃墙,一面中式书架到底,架上书籍琳琅满目,门类极其繁杂。屋里灯光明亮,绿色常绿植物生机勃勃,最后头是一个大大的书案,酒菜至于外间的圆桌上,五个中式圈椅已经在桌边放好,竟丝毫不显得拥挤。
王二夯让着众人进去落座,陆唯诚打量了一圈,朗声笑道:“难怪书彦这个年纪就能成名成家,你这不常住的地方,都是文化气息这么浓。”
王二夯谦虚地拱了拱手:“见笑了,其实也是在这山里,才好读读书,我每年都要回来住一阵子,我们这个行业,更新迭代太快了,跟你们做医生一样,也是个需要终生学习的行业。”
陆唯诚环视了众人一圈,哈哈笑道:“都一样,这全天下的职业,想要做好,都得终生学习,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烨看了看聂思超,笑道:“惭愧得很,像我和思超这样,成天忙忙碌碌,难得像今天这样清闲。”
聂思超摆摆手道:“你可别捎上我,你是没时间,我是不思进取,好不容易读了个三流大学,你这世界级顶尖名校博士,说这种话,诚心膈应我吗?”
王二夯看着程珂一直都是笑而不语,便把话题引到他身上:“读书的事,程老师最有发言权,来,程老师,你给我们上上课,好叫我们重温一下学生时代。”
程珂忙拱手道:“不敢当,各位都是行业翘楚,不像我,一辈子做个教书匠。”
王二夯和程珂几乎一整天都在一起,对他的支教经历敬佩不已,正色道:“可不能这么说,如今这个年代,像程老师这样一门心思教书育人,扎根边疆,支教十几年的,十分难得。我们都是读过书的,都知道一个好老师意味着什么,你可千万不要自谦太过。”
陆唯诚讶然道:“支教十几年?那可真是难得。我做过援疆医疗,这些老少边穷地区,医疗教育水平,真是让人触目惊心,程老师可真不容易。”
程珂笑笑道:“现在好多了,国家非常重视,像我原来支教过的一个学校,我回来前去看过,校舍宽敞明亮,学生也比从前多多了,女孩子上学的比例比从前提高了许多,家长们观念都转变了,不像前些年,哎,不提也罢……”
宁烨若有所思,看了看聂思超问道:“思超,我看过资料,咱们云东基础教育好像做得还不错?”
聂思超点点头,面色有点奇怪,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一中的校长,是我们家四姨夫,教育局局长,是我们家二姨,还有……”
宁烨忍不住失笑出声:“还有什么惊喜,一起说了吧。”
王二夯也跟着笑出了声:“一小的校长,是我们家大姐,县医院的院长,是我们家四姨。”
聂思超咂咂嘴道:“不过大姐好像要调去市里了,大姐夫一个人在云州也两三年了。”
王二夯端起桌上的茅台,拧开盖子道:“你回头让小秋给你细说吧,今天咱们主要是陪着陆主任和程老师喝酒来的。”
陆唯诚笑道:“如今市面上,这铁盖茅台可买不着,书彦盛情啊!”
王二夯浑不在意道:“我平常也不怎么喝白酒,这是给长辈们带的,但他们都喝不惯,还是喜欢喝自家酿的谷酒,大家尽兴就好。”
几个人就着小酒,说着些从前的见闻和经历,都是有经历的人,聊起天来倒也意趣盎然。酒过三巡,说了一通闲话,彼此之间关系亲近了不少。陆唯诚举杯道:“咱们相谈甚欢,我就不见外了,今天本来是为了我们家小川的事情来的,大家帮着做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心里万分感激,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
于川的事情,王二夯和宁烨心里最是清楚,聂思超虽然知道一些,但不是很细致,只有程珂,只隐约知道个结果,当先举杯道:“这件事,眼面前我可能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是往后,孩子们的事,我肯定放在心上,两个孩子,我都接触过。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对孩子影响也比较大。”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只是陪着喝完了酒,等着听他的下文。
“上回在石山,两个孩子看见我和莹莹带着笑宝,玩得很开心。小宝就问大宝说,为什么爸爸不和妈妈一起来,为什么我们爸爸妈妈从来没有一起带我们出去玩过,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一起的。大宝说,我们家爸爸妈妈在家里都不讲话,怎么可能带我们一起出来玩。小宝就说,为什么我们家的爸爸妈妈都不讲话,这样还是爸爸和妈妈吗?姐姐,我觉得爸爸好像不喜欢妈妈,爸爸都不看妈妈的,那爸爸为什么要和妈妈结婚……”
陆唯诚长叹一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程珂点点头:“孩子其实最敏感,夫妻关系不和谐,却依旧因为孩子保持婚姻,对孩子的伤害,眼前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影响是极其长远的。幸福的单亲家庭生活,也一样可以教育出优秀的孩子。”
陆唯诚把酒杯往桌上一放:“但他们这一对,可能是散无好散的,对孩子不可能没有影响。”
王二夯感慨道:“那有什么办法?小川这也是,哎,从前多聪慧的姑娘啊,和小秋莹莹一起,天天练口语,那会儿快活得不得了,你再看看现在,沉默寡言,眼神黯淡无光。”
宁烨跟着道:“就是前一阵子,我在会场看见她,都是精明干练,踌躇满志……”
聂思超挺他们这么说,才明白小秋为什么这回要这样费尽心思:“难怪得小秋也坐不住了,我可是好些年没见她这样了。”
王二夯看了一眼宁烨:“那你是没看见第一天,小秋那模样,我都吓到了。”
宁烨可是白白无辜当了一回池鱼,也跟着呵呵一笑:“还有更疯狂的,小秋这阵子,天天晚上背着于川研究那些材料,那材料里,陈俊那些可疑的地方,都被她圈出来了,再去一查,还真是一样都没有漏掉。她还研究法律条文,那本婚姻法,估计她都能倒背如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