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惊蛰那天，父亲离家出走，没留下只言片语。

　　一周前的晚上，父亲醉醺醺回家，递给老妈一张化验单，说查出肝癌，晚期。接着踉踉跄跄进卧室，倒头便睡。

　　当时事出突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妈给我打了电话，得知情况我同样懵逼！

　　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给妹妹打了语音，一个小时后我们兄妹在一机厂职工楼老房子楼底碰面。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欲言又止，我抬了抬眼，示意先上楼。

　　老妈开了门，从疲倦的面色能看出她一宿未睡。

　　“我爸呢？”妹妹小声问到往里屋走。

　　“什么情况？”我来到客厅中央，左右环顾。

　　“肝癌。”老妈用细弱的声音回答。

　　“我爸……状态怎么样？”妹妹接着问。

　　“化验单……怎么写的？我看看。”我把手伸向老妈。

　　“写了好多，什么肿瘤硬化，好像在二医院检查的。”妈妈在茶几上下翻找，“就放这的，怎么不见了？”

　　我和妹妹急忙帮找，茶几、沙发、藤椅、餐桌、地板、垃圾桶。

　　“我给扔了！”父亲突然出现在门口，从烟盒抽出烟点着，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半夜起床窝尿，顺手扔马桶，冲了！”

　　我们三吓得一愣，妹妹率先说话：“爸，您都得……还抽烟！”

　　“我得的是肝癌，不是肺癌！”父亲回答，语气好像没有以往那么硬气，人来到沙发他专属的位置坐下，客厅被一种绝望的气息笼罩，像什么东西塌了，压得喘不过气。我找凳子坐下，站着好累。

　　“有病咱就治，现在医疗这么发达，医生怎么说的？什么建议？”半响我喃喃说到，“需不需要换一家医院再……再检查一下，有没有可能弄错了？”

　　“你是怀疑医生？还是怀疑我？”父亲看着我，那股不容质疑的气势非常熟悉。

　　“不是这个意思……”

　　“癌症没得治，你们姑父、二狗他爸、还有大姨查出癌症没几个月都治死了，我不想遭这个罪，更不想连累你们，咱们家也治不起。”父亲的话如同一根针，句句扎进肉里。

　　“砸锅卖铁，卖房卖车也要治，哪有有病不治的道理。”我接话道。

　　“闭嘴！”父亲把烟头按灭在不锈钢烟灰缸，终止了第一次的对话。

　　接下来几天为了治不治病吵了好几次，主要围绕着钱，我们这个四口之家有事从来没法好好商量，哪怕为对方好。

　　惊蛰那天父亲整日没着家，一开始我们没在意，以为他跟哪个叔叔喝酒，因为那几日他天天出去，说是跟好兄弟叙旧，到晚上父亲依旧没回，打电话提示无法接通，我们把能想到的亲戚熟人问了个遍，没有人见过父亲，我们明白出事了！我立马报了警。

　　接近午夜，警方通过技术手段锁定了父亲手机最后出现的位置，穿城而过的母亲河河道下游。

　　警方找到能拍摄到的监控摄像头，画面右下角父亲撑着一把伞站在一个深潭跟前，只能拍到他的背面，从下午两点一直天黑，一开始站着，看着河水好像若有所思，后来把伞搁到一边不顾下雨，接着蹲了下来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最后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越埋越深，直到画面完全变黑。

　　监控画面在变亮，没有父亲，只剩下那块孤零零的大青石。